“小丸子,我想喝椰子汁。”
“一样。”
“好嘞。”周明娜站起身,亲昵地拉起了吴哲,两人手牵手朝着摊铺走去。
袁晴遥的目光紧随那两道背影——
相牵的手,仿佛心形锁将两颗炙热的心锁了起来,愉悦之色攀上她的眉梢。
明天,只要再等一天,她和林柏楠就能像周明娜和吴哲那样名正言顺地牵手了!唉,早知道在医院逮到林柏楠的那天,她就和他确定关系了,何必眼巴巴地等着呢?
越想越心焦,她不由地盯着他的手看。
他的前臂和手比之前黑了点,她无厘头地冒出一句:“林柏楠,我好想回到我找到你的那天。你呢?你有想回到从前的某个时间吗?”
没深思就问了,问完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袁晴遥白净的小圆脸上露出无辜的笑,她挠了挠林柏楠的手心,找补道:“回不去就回不去了,人总要向前看,对不对?再说了,林柏楠,现在的你就特别特别好。”
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浅笑不语。
第三天,7月13日。
那一年,周杰伦的g市演唱会晚上八点在国际体育演艺中心举办,林柏楠和袁晴遥提前三小时出发,这一次蛮幸运,没遇到拒载还骂人的糟糕司机。
林柏楠先前电话联系了负责演唱会的工作人员,说明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对方表示无需多虑,场馆设有无障碍通道和电梯。那人还热心肠地表示,他们到场馆了打馆内服务热线,会有场务带他们走员工通道入场。
袁晴遥此前看过两次演唱会。一场是东神的,她和何韵来一块儿去的,一场是x市某年举办的跨年演唱会,请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手。两场她都排着长龙从观众通道检票入场,这种走员工通道的特殊待遇,还是第一次体验。
场务人员领着他俩进入楼内,考虑到演唱会三小时左右,中场休息又人挤人,保险起见,林柏楠先去了趟无障碍洗手间解决个人卫生。
这次他去卫生间的时长比平常长一些,袁晴遥和场务人员在外面等着,她不好意思耽误太久别人的时间,便说让其去忙吧。场务人员也没有客套,给她讲明从哪个通道走能更便利地进入区域后,就去忙工作了。
又等了一会儿,担心是不是出事了,袁晴遥敲了敲厕所门,林柏楠很快开门,他说了句“走吧”,然后划着轮椅,和袁晴遥并排往区域驶去。
划着划着,他的左手从手推圈上抬离,是一只小手牵起了他的手。
他一扭头,看见了她孩子般纯真欢喜的表情,还一前一后晃荡着与他十指相扣的手。
晃了几下,她依照在林家练习的那样,走在他前方半米,力道轻柔地拉他,笑得露出两排牙齿:“我要拉喽!这两天当着朋友们的面我都不能和你手牵手,急坏我了。”
那笑颜甜得刺眼。
袁晴遥还拜托何韵来给她化了个美美的妆,她往日里素面朝天的脸添了些修饰,唇红齿白,身着白色的蓬蓬公主裙,绸缎般的长发散落,一笑百媚生……
他没胆量再看,转移了视线。
几分钟前,在洗手间的那一通电话给一切下了定论。
“期待是心痛的根源”,他明明七岁时就领悟到了,如今十八岁,他竟遗忘了这个道理。
多日以来的忧虑与挣扎画下了句号,他盯着他们交握的手,抻开五指,用力地包裹住她的小手,唇边漫开一抹笑意:“第一次实战还不错,没让我栽跟头。”
她小跳步两下,俏皮地笑:“当然啦,要领我都牢记于心了!不过好可惜,我们周围连半个人都没有,第一次在外面正大光明地牵手都没个观众捧场。”
我们。
这个词,今后从她嘴里听不到了。
他紧了紧手,近乎贪婪地体会她掌心融融的温度。
有些事是第一次做,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20:00p,演唱会正式开唱。
精美绝伦的舞台上灯光如彩虹般绚烂,粉丝们大声跟唱,每一曲结束,都有震耳欲聋的喝彩和尖叫声此起彼伏。
袁晴遥和林柏楠前面的好几位粉丝举着发光的灯牌,上面写着“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的字样。
她目光深深地落在那几个字上,默念了好几遍。
站在舞台中央的人和坐在她身旁的人,都是陪她长大的人,也是她想陪其到老的人。
她又一次握住了他的手。
后半场,唱到《晴天》这首歌时,珍贵的回忆伴着歌声涌入她的大脑——
那个在大雨滂沱的夜晚淋着雨来找她、被她揍了一顿还弹吉他唱歌给她听、把大半个雨伞给她撑而自己淋成了落汤鸡的男孩,此刻正坐在她的身旁。
这是一首代表初恋的情歌,对袁晴遥和林柏楠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外加眼前的一对年轻情侣听着听着,就情不自禁地相拥热吻了……
这不是绝佳的告白时机吗?
袁晴遥用余光去探林柏楠,他静静地望着舞台,没有合唱,没有行动。
那双小鹿眼稍显失焦,蓝色和白色的流线灯光在他眼帘交替轮转,却没点亮他的瞳仁……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他的眼睛似乎微润。
等啊等,一曲即将落下休止符,袁晴遥实在沉不住气了,她胳膊肘捅了一下林柏楠的侧腰,而他一副恍若初醒的模样,润了润嘴唇,缓缓转过头来……
“林柏楠,我们……”
“袁晴遥,我们……”
“咻——”
“砰——”
“啪——”
恰时,灯光突暗,烟花四起。
舞台喷涌而出的璀璨光火炸开全场,欢叫声一波接一波持续高涨,淹没了少年和少女想说的话。
在一片明晃晃中,他们彼此只看到对方的嘴唇张张合合,却听不到具体说了什么。
待烟花落幕,到了互动环节,袁晴遥不关心,她急不可耐地凑到林柏楠的脸跟前,闪着星星眼追问:“你刚刚说了什么?我们怎么了?”
“……”
林柏楠的下唇隐隐颤抖。
默了默,他扶正了袁晴遥头上戴着的毛绒绒的发箍,顶端镶一个皇冠,她进场前在小贩那买的,美其名曰是看演唱会的仪式感。
开不了口了,他随口扯了一句:“我说,我们等会儿等人都差不多散了再打车回去。”
她连连点头,觉得好事马上水到渠成了,对他大声耳语:“虽然太吵没听到,但你知道我刚才说了什么的。”
他会读唇语,肯定看明白了。
“……笨蛋,你太大声了,吵得我耳朵疼。”休憩几秒,他才挤出一丝力气揶揄道,重新看回前方,“听歌就听歌,喊得那么疯狂,还以为你嗓子是借来的。”
“啊——”她故意凑他耳边叫,顽皮的笑容绽放,盈润的眸子里有渴盼的光在尽情跳动。
然而,是光,就总会熄灭。
从演唱会退场,再到乘上回酒店的出租车,最后到吹着温吞的夜风漫步,林柏楠迟迟没有动作。
他们缓行在与海岸接壤的水泥路上,路灯昏昏,林柏楠推着轮椅走在前面,袁晴遥跟在后面,眼看时钟就要跳到第二天了,她焦灼地咬起了手指甲。
难道他在踩零点整再说?
也许想等她明天的生日?
还是他没读懂她的口型?
抑或是他在等她先开口?
理不清,她心绪愈加纷乱。
倏尔,只见林柏楠停下,转动手推圈回身面向她,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情意,她听见他说:“袁晴遥,别等了。今天有很多时刻都合适向你表白,但我没这么做就意味着……”
停顿一下,他语义冷淡:“我不想这么做。”
幻灭
林柏楠不带温度的话被海风送进袁晴遥的耳畔。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还傻乎乎地问:“你不想先开口吗?没关系,那由我来说好了。林柏楠,我们在一……”
“袁晴遥。”他正色打断, 一字一句, 清晰到残忍, “我不想和你交往,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做你的男朋友,我不想你当我的女朋友, 因为……”
他送出三个字:“没意思。”
四个“我不想”,字字诛心。
“……”
呼吸一滞,心房猛然收紧, 袁晴遥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方才还好端端的林柏楠,为何骤然变了脸色?
她不知所措:“林柏楠,你怎么了……”
而他冷酷的声线继续涌入她的耳朵:“袁晴遥,这三个月我们跟情侣没什么两样,除了接吻, 做的还是我们当好朋友时做的那些事。情侣间能让人脸红心跳的举动, 牵手也好、拥抱也罢,以前你也没少对我做过, 我没感觉了,我们之前和现在的相处模式对我来说没区别。我们太熟了,你已经没有我能再探索的东西, 这种没有新鲜感的恋爱……”
他说得平静:“有够无聊的。”
“……无聊?你说无聊?”
“对, 无聊。”
“……”
那一刻,心忘记了疼, 她只顾着挽留:“可是……可是人都是会变的,新鲜感可以创造啊!林柏楠,你……你想要什么样的感觉我都可以尝试给你呀!”
“算了,还是做朋友吧。”他一口断了她的念想,路灯下,她看得非常清晰,那双眸子波澜不惊,“当然,如果我伤了你,不做朋友也行,我无所谓。”
说罢,他决绝地转身向前方离去。
心脏中了一枪,她疾步追上,拽住他轮椅的手推柄,又绕到他的面前,双手撑着两侧的手推圈,将他禁锢。
她瞪着赤红的眼睛大叫:“你在说谎!你在说谎骗我!花盆的事不是意外对不对?是万叶舒搞的鬼,是她从楼上把花盆瞄准我的头推了下来,这些我都知道!林柏楠,你想保护我,你害怕我再次遭遇不测才说这些话来推开我,对不对?”
“对。”他直视她的双眼,面无表情地回答,“万叶舒今早发了报考信息的截图给我,她也报了j大的市场营销专业,她高考分数比你高,你们大概率会成为同班同学甚至同寝室的舍友,她有大把时间对你为所欲为……”
“那又怎么样?”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