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实验是危险的,没人知道人类大脑那些尚未开发的部分在只存在于理论上的实验中会受到哪些不可逆的影响,甚至是否会危及性命。栾彰看着伏案工作的纪冠城,自己一度试图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视角去审视整件事,试问真的有必要铤而走险吗?
实验对象换做任何一个人,栾彰也许都可以搬出来许多的仁义道德假惺惺地装点自己。可对方是纪冠城,他就变得既不忍心,又能下狠心。
栾彰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不算正常,可是危险的事物往往是迷人的。他对纪冠城袖手旁观,甚至最大限度默许纪冠城的所作所为。也许,他需要用纪冠城试探科学边界的同时也以此来试探自己的边界。
纪冠城很晚才回家,光光绕着他的脚边喵喵叫了好久,他抱起光光躺到了沙发上。栾彰从房间里走出来坐在一旁,看纪冠城那有些疲惫的模样,摸着他的头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
“想一个问题想得有点久。”
“有结果吗?”
“没有。”纪冠城打着哈欠说,“太累了,想睡觉。”
“你最近睡觉比以前多了。”栾彰继续问:“身体怎么样?头部有难受吗?”
“没事。”纪冠城挪动了身体,怀里搂着猫,自己躺在了栾彰的大腿上,“就是容易困了。不过我觉得跟芯片没什么关系,可能是缺乏运动。”
“运动还不够吗?”栾彰笑得有些暧昧,可此时的纪冠城双眼合上,已然睡着了。栾彰轻抚着纪冠城的头发,手指摸向他的后颈,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北方的冬季不适合搞大型活动,天气冷,人就不愿意动弹,所以王攀把年会地点定在了温暖南国。除了公司员工之外,还邀请了许多合作方,看上去比新品发布会还要热闹。如此大费周章地弄下来,只是想让屠语风出现在现场的身影不那么突兀。
纪冠城刚跟栾彰从海岛回来没多久就又要飞去另外一个滨海城市,着实没有什么新鲜感。其他人准备度假似的凑在一起盘算准备行李的事情,他则一直沉浸在栾彰的年会抽奖谜题中。
他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显著效果。不得不说,栾彰的谜题设计极为复杂,甚至还很折磨人,因为其中埋了很多陷阱,会让人错误地以为自己已经接近了答案,正准备一鼓作气之时突然出现迎头一击,所有进度成果毁于一旦。
这样失败再重来的循环纪冠城体验了几次,感觉糟糕至极,好在他有耐心,能从失败的经验上吸取教训,给自己打打气,不过是从头再来。
在这个过程中纪冠城不是没有动过歪心思,他试图将阿基拉和观云的接口相连,但只要这么做,他心底里就会产生一种抵触的意识。他知道那并不是自己主观的感受,而是通过芯片作用出来的某些尚未定论的信息,因为他的大脑并不能理解那种信息,所以便会产生其他“感觉”,这叫纪冠城大为意外。
科学就是这样,本想拉开窗帘,没想到会阴差阳错地打开窗户。
纪冠城将这些数据默默记录下来,现在还不是能够研究出头绪的时候,他得继续想想别的办法了。
以前的纪冠城可以在办公室里待得很晚,现在他容易犯困,每当思考问题到最关键之时,他都会有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在把栾彰打发走之,纪冠城站在窗户前朝下望去,打了个哈欠,决定出去跑跑。
他想到了初来月湖时的场景,那时候的自己刚从学校毕业,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曾拥有,在那些焦头烂额的夜晚里,就是像现在这样跑在月湖无人的街道上。只是那时林荫蔽日,现在树杈上连一片叶子都没有。
时间一眨眼就这么过去了,翻过一年,他长大了一岁,有了许许多多的改变:养了猫,跟喜欢的人交往,在可以为之奋斗终身的事业上找到了现实的支点。当然也还有尚未改变的事物,科研这条路永恒充满了乏味和失败,他想要追上“栾彰”这个远在天边的目标,便注定要走一条极为痛苦艰辛的道路,挫折、疲惫和压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但是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他可以这样跑,听风抚过自己的肺叶,就能带走所有的浑浊。
忽然,他听到篮球场那边传来了声响。冬季的夜晚已经鲜少有人打球,他好奇地跑过去,发现球场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竟是刘恩卓。
刘恩卓见到纪冠城同样颇为意外,没去管从篮筐里掉落的篮球,而是朝纪冠城走去打了个招呼。纪冠城向刘恩卓点头示意,两个人隔着一道铁网,刘恩卓先说:“好长时间没在月湖听到你的消息了,我还想着要是你从evo离职了,一定要把你弄过来。”
“怎么会。”纪冠城笑道,“只是调去其他部门了一段时间,中间我还会来过呢。只是月湖太大了,师兄你又是个大忙人,碰不到我这种小角色很正常。”
“阿城,别人都喜欢听你这么说话,可我不吃这套。”刘恩卓说,“懒得理我就说懒得理,我又不在乎这些。”
“怎么会?”纪冠城无奈地耸耸肩,表示刘恩卓错怪他。刘恩卓笑着朝纪冠城勾勾手指,既然这么巧碰见了,不如切磋切磋,要不然一个人对着篮筐投篮实在没劲。纪冠城不好拒绝刘恩卓,只得走进场地,嘴上说道:“我好久没打过了,师兄让着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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