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说:“好好好,你陈云州清高,看不起我,我走总行了吧,这定州不呆也罢!”
但刚转身,迎接他的是柯九拔出的大刀。
看着眼前寒光闪闪的大刀,康旻退后一步,回头看了陈云州一眼:“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云州缓缓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然后轻轻敲着桌子:“官印!”
康旻忍了又忍:“好,我去给你拿,我给你拿总行了吧!”
他恼怒得胸口不停地起伏。
“柯九!”陈云州只说了两个字。
柯九立即收回了刀,似笑非笑地看着康旻,侧身让出一条道。
康旻心底愤怒又后悔,想他怎么说也是朝廷五品官员,一州之长,出门谁见了他不是恭敬有加。今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个下人都敢威胁他了。
早知道就不来这定州的!
康旻后悔极了,他就是听说葛家军都拿陈云州没辙,庆川军的地方安全,他才往南跑的,谁知道这个陈云州如此不讲道理,不讲情面。
他忍气吞声地回了客栈后院。
见他走了,掌柜的连忙殷勤地跑过来给陈云州添茶:“陈大人,请喝茶……”
陈云州看着他八卦的晶亮眼神,有些好笑:“谢谢,想知道什么?”
“啊?”掌柜的震惊极了。
陈云州重复了一遍:“你想问什么?”
掌柜的舔了舔唇,陈大人真是平易近人。
他嘿嘿笑了笑说:“大人,您不会要放过那个……吧,小的看他肯定记恨上大人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陈云州举起茶杯,夸道,“你这茶很不错。”
掌柜的自豪极了:“这是小人老家的茶叶,亲戚捎过来的,小的没舍得喝,当时用好几层油纸包着,装在瓷器里,放得高,才没被洪水冲走。”
康旻拿着官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心里不爽极了,这个陈云州,对他横眉竖眼的,对个贱民倒是谈笑风生,下贱胚子!
他板着脸走到桌前,将官印丢桌子上:“这下你们的人可以走了吧。”
陈云州打开检查了一下,确认是仁州府的官印,随即将官印放回盒子里,交给柯九,笑着说:“康大人来定州怎么能住客栈呢?这是我的失礼,康大人收拾收拾,去衙门做客吧。”
若是在半个时辰前,康旻听到这话必定会欣然同意。
县官不如现管,到了新的地方,拜拜码头,跟地方上的官员搞好关系非常有必要。尤其是他这种出逃的官员,以后想要谋个一官半职,还不得指望陈云州。
但现在,他可不觉得陈云州会那么好心。
“多谢陈大人的好意,我们人多,还是不要去打扰陈大人了,住客栈就很好。”
陈云州放下茶杯,斜了他一眼:“康旻,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
康旻脸一白,有些难堪,但更多的是后悔。
深吸一口气,他压低声音问道:“陈云州,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要钱,我可以给你,我们这就离开定州,绝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陈云州没说话,站了起来。
柯九轻哼一声:“你们到定州就已经是给我家大人添麻烦了,识趣地就乖乖去衙门做客,不然……”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外面的衙役。
康旻明白了,今天这一切由不得自己。
不过他的忍功着实了得。
“好,你们稍等,我们还要收拾收拾。”
柯九做了个请的手势。
康旻脸色铁青,步履匆匆地进了后院。
陈云州对柯九说:“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回衙门了。”
柯九灿烂地笑开,露出两排大白牙:“大人放心,小的在午时前一定将他们带到衙门。”
陈云州点点头,冲弓腰候在门口的掌柜笑了笑,大步出了客栈。
人一走,柯九就对掌柜的说:“不要再送水送吃的进去了。”
他倒要看看,这康旻能磨蹭到什么时候。
另一边,陈云州回到了府衙,跟詹尉简单说了两句就直奔后院去看鲁公公。
鲁公公正在啃鸡腿,两只手上都是油,看到陈云州突然出现,有些不自在,赶紧放下啃得快只剩骨头的鸡腿,然后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一本正经地说:“陈大人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陈云州装作没看到他的小动作,笑道:“来看看公公的伤好些没。”
“好多了,陈大人有心了。”鲁公公咧嘴笑了笑。
陈云州说道:“鲁公公,葛家军又在攻打禄州了,如果你的腿能上路了,咱们就赶紧走吧。不然我担心他拿下禄州之后还会一路往北,这样一来,鲁公公今年怕是都回不到京城了。”
这怎么行。
鲁公公虽有些乐不思蜀,但也知道拖个十天半月还能找借口糊弄过去,但要是今年都别回去,那他以后也别回京城了。
不回京城,他就不是鲁公公了,陈云州还能这么好吃好喝地伺候他这么个阉人吗?
所以他只能恋恋不舍地表示:“我的腿已经好多了,一路坐车,走慢点应该没问题。陈大人看什么时候出发比较合适,那咱们就什么时候出发吧。”
“好,那鲁公公准备一下,咱们明天就出发。”陈云州笑道。
鲁公公很是诧异,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么快!”
陈云州听出了他的不情愿,有些好笑,但还是装作没听到问道:“鲁公公刚才说什么?”
鲁公公连忙摇头:“没,没说什么,陈大人这安排就很好。”
“好,鲁公公好好休息吧,我得去准备明天出发的各项事宜。”陈云州站起身道。
鲁公公点了点头,等他走后,连忙叫来仆人:“快,再给我来只……不,来两只鸡腿,还有,你说的那什么烤羊肉,也给我来半只……”
再不情愿,但胳膊拗不过大腿,康旻一行百来人还是认命地收拾了细软跟着去了衙门。
到了衙门,柯九就直接将他们往牢房中带。
康旻早就猜到陈云州不可能给他安排什么好去处,但再不好给他们住后衙最破烂的院子也就够了吧,让他们进牢房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我们又不是犯人,你们不能关我们。”
“是啊,凭什么关我们?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
柯九没说话,直接拔刀,大人说了,只有废物才会无能狂啸。
刀一亮,这些没吃过苦的官宦子弟顿时噤了声。
康旻气急败坏,压抑着怒火说:“我要见你们陈大人!”
柯九懒得跟他废话,手一挥:“通通关进牢房里。我家大人明日要去仁州,你们谁最先反省了就带谁去,诸位好好想想吧。”
康旻一行听到这话,顿时眼睛发亮。
几天前,他们惶恐不安地逃离仁州,但在定州吃了憋后,他们如今只想快点回仁州,仁州现在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天堂。
而且到了自己的地盘,有陈云州好看的!
柯九将这些人的神色纳入眼底,没说话,哼着小曲去找陈云州汇报情况了。
“大人,经初步统计,这批人总共携带了金子一千八百两,银子六千七百两,金银首饰珠宝好几匣子,还有绫罗绸缎十二箱,古董字画孤本等共计八十九件,此外还有……”
光是报这些人带了多少东西,柯九就说了小半刻钟。
陈云州听得头大:“你就说总共大约多少银子吧!”
柯九一脸为难:“大人,古董字画孤本、名茶、瓷器等物可不好估算价值,只能算金银细软,全部换成银子应该有四万多两吧,可真是太有钱了。”
可不是,一个知府,一个通判,还有几个跟他沾亲带故的富户就这么多钱。
这还没算他们在仁州的田产铺子这类的家业。
朝廷天天喊着没钱,这不挺有钱的吗?
这些银子就可供养几千士兵一年的基本开销了,当然如果要出去打仗那得另算。
“现在定州百业待兴,正是用钱的时候,将金银直接入库,其他的东西,回头看看,若是他们这几家的祖传之物就物归原主,不义之财通通没收了。先将这些人关押一段时间,不要动刑,等我们从定州回来再将他们给放了。”
之所以将这些人关起来不是为了折腾他们。
主要是担心康旻不满,跑出去节外生枝,还是关押在牢房中安稳一些。
柯九点头:“是,大人。”
陈云州尤问:“你在客栈呆了半天,可看出里面哪个可用?”
柯九想了想说:“柳明坤,仁州通判之子。他跟其他人格格不入,听说他当初不同意走,但仁州通判就这么一个儿子,怕儿子留在仁州出了事绝后,所以将他绑了带上马车的。小的偷偷看过,他胳膊上还有被绳子捆绑过的红痕。”
陈云州……
真是歹竹出好笋,生错家庭了。
“行,那重点留意他吧,若他主动请缨,明日就带他跟咱们一道去仁州。”
虽然陈云州现在有了仁州知府的大印,但对仁州的情况完全不了解,这时候就需要一个有些身份地位又熟悉仁州情况的当地人领路了,这样能事半功倍。
仁州知府和通判这两个老油条带着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带这柳明坤就挺好的。
柯九点头:“好,小的这就去安排。”
陈云州摆手,示意他:“你顺便通知门房一声,詹尉和阿南回来了,让他们过来见我。”
他明天就要走,还有些事得交代他们。
翌日,秋高气爽,天气晴朗,是个无风的好天气。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