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衡帝越加的不悦:“王安,怎么回事?”
王安狠狠吸了一口气,额头上汗水直流:“皇上,不好了,驻守西城门的万将军派人送来急报,陈天恩投了高昌人,而且还带着一批高昌人假冒宣州驻军混入城中大开杀戒,现在正跟禁军激战。”
“但城楼上的士兵发现,还有一批高昌人骑兵冲到了西城门外,如今陈天恩已控制住了西城门,高昌人在西城门……畅通无阻!”
哐当一声,倍受刺激的嘉衡帝脑袋一阵阵眩晕,头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重重磕在龙椅上。
王安吓了一跳,赶紧爬了起来,跑过去扶着嘉衡帝的上身,高声疾呼:“快,快去请太医。”
“不……”嘉衡帝拦住了他,“去,去请戈箫,富国祥,王石原、虞文渊……”
他一口气念出了十几个平日最得宠的大臣名字。
王安连忙吩咐小太监出去请人,然后又宽慰嘉衡帝:“皇上,城中有十几万禁军,都是精锐,必能将高昌人逐出京城,您不要担心,太医说了,您不能生气……”
嘉衡帝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
他气得牙关发颤:“陈,陈天恩,孽障,叛徒,杀,杀了他……”
一口气仿佛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
王安生怕他这口气喘不上来,连忙一只手给他抚胸口,一只手朝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大喝:“拿水来……皇上,您消消气……”
嘉衡帝喝了一口水,稍稍平复了一下,又咬牙切齿地说:“这江山是朕的,是我赵家的,乱臣贼子,通通都是乱臣贼子,戈箫人呢?为何还没进宫?”
王安被渗人的眼神看得发毛,连忙说:“皇上莫急,奴才这就让人去催,应该快了。”
说完赶紧给身后伺候的小太监使了一记眼色。
戈箫已经躺到床上了,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连鞋子都没穿就一把抓住管家的衣领:“你说什么?”
管家苦涩地说:“大人,陈天恩和贾长明已投敌,引狼入室,将高昌人带入了京城,并占据了西城门,西城门百姓四下逃散,如今街上已经乱成了一片了。”
戈箫不敢置信:“陈天恩,贾长明,他们怎么敢?这两个家伙疯了吗?他们的家眷呢?快,派人去抓住他们的家眷……算了,不必了!”
吼了两句,戈箫又清醒过来,意识到,即便抓住陈天恩和贾长明的家眷也没用,而且这两人很可能早就有了反心,早对家里人做了安排。
戈箫颓丧地抹了一把脸,忍不住怒骂:“王石原、万霍,这两个蠢货,就这么轻易让高昌人入城了,两个王八蛋。”
京城城墙很高很厚,又有这么多禁军驻守,如果不是万霍守城不力,打开了城门,高昌人想要攻入城可不容易,怎么也能坚持好几天,到时候楚家军就回来了。
一群废物!
管家苦笑:“谁能想到驻守西北二十多年,跟高昌人打了这么多年的陈天恩和贾长明会投敌呢?大人,如今西城门已破,高昌人长驱直入,接下来只怕……咱们该怎么办?”
这大晚上的,走也没法走,可府中也不安全。
戈箫府上总共有一百多人,但主子占了一成,剩下的还有许多奴仆,家丁只有二三十人。而且让他们平时欺男霸女,在街上狗仗人势还行,让他们去面对杀人如麻的高昌人,只怕会吓得尿裤子。
戈箫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好主意。
外面冰天雪地的,又是大晚上,他们能去哪儿?可留在府中跟待宰的羔羊没什么两样。
他还没想好对策,下人来报,宫里来人了,临时召他入宫,传旨太监催得很急。
戈箫知道皇帝这会儿召他入宫是为了什么。
管家也清楚,他低声问道:“大人,要进宫吗?”
戈箫心里也没主意,犹豫片刻他说:“我进宫一趟,你准备些细软和马车,紧闭府门,将夫人、大公子和小少爷都聚在一起,我进宫看看什么情况。”
他现在又不在兵部,家里都是仆从,得到的信息太少了,现在高昌人到底打到哪儿了也不知道。
管家点头,连忙帮戈箫穿上了衣服。
戈箫下了马车就跟富国祥、虞文渊、徐汇等人碰上了。他们这群二三品大员住得都离皇城不远,因此用的时间也差不多。
看到他,徐汇跟见到了救星一样,连忙靠过去问道:“戈尚书,现在是什么情况?这……陈天恩和贾长明怎么会投敌呢?”
富国祥冷哼一声,瞥了戈箫一记:“当初我和虞大人提议派五万禁军去宣州支援,戈尚书非要派五万新征的自卫军,这下满意了?”
戈箫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的火,不满地说:“富尚书,这怪我吗?是皇上否定了你的提议,你自己没能说服皇上,怪谁呢?”
“呸,你个马屁精,成天只知道谄媚奉承,若非你从中作梗,皇上肯定会同意我的提议。”富国祥早看戈箫不顺眼了,今天是新仇旧恨一起爆发。
眼看两人要在这路上吵起来了,虞文渊苦笑着分开二人,低声提醒:“前面领路的公公还看着呢。事已至此,吵也无用,诸位大人还是想想对策吧。”
哼!
两人不约而同地别过了头,谁都不搭理谁。
一行人沉默地进了御书房。
看到他们,嘉衡帝连忙问道:“戈爱卿、富……诸位应该听说了吧,陈天恩、贾长明两个叛徒把高昌人放入了城中,诸位爱卿快想想对策。”
富国祥闷不吭声,现在敌军已经打进城了,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禁军,如果禁军拦不住,他们都得完。
徐汇倒是想说点什么,可脑子里乱糟糟的,他也不懂行军打仗这事,最后只能求助地看向戈箫。
戈箫察觉到皇帝和周围人投来的目光,不得不开口:“皇上安心,禁军都是精锐,一定可以歼灭敌军的,咱们在宫里等好消息就是。”
话刚说完就被打脸。
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跑进来,跪下道:“皇上,不好了,高昌人打到朱雀大街了。”
朱雀大街是京城南北向最宽的一条街,十丈有余,尽显京城气派。
而皇城就在朱雀大街的中央。
高昌人擅骑射,这次先进城的一批是混入陈天恩队伍冒充宣州驻军的,还有一部分就是骑兵。若是骑兵急速奔驰,一刻钟左右就能抵达皇城脚下。
虽然皇城有几千侍卫看守,但这么点人,也不会是高昌人的对手。
嘉衡帝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诸位爱卿想想法子啊。”
戈箫连忙说道:“皇上,如今只有两个办法,一召王石原带禁军回来,守卫皇城……”
“不可,皇上,皇城内吃喝木炭有限,王石原若是带大批禁军进来坚持不了几天,我们都会被困死在皇城中。而且,到时候京城外城全部失守,高昌人占据了有利地形,楚家军回来也无济于事了。”富国祥急急打断戈箫。
这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嘉衡帝看向富国祥:“那富爱卿有什么法子?”
富国祥咬咬牙说:“让王石原带着禁军全力防守,至少要守住东南两侧城门,只要坚持几日,等楚家军回来后,我们的兵力剧增,就可反攻高昌人了。”
这法子是不错,可皇城缺了防御,就几千侍卫,嘉衡帝可不认为他们能守住皇城。
太冒险了。
哪怕嘉衡帝已经病怏怏的,没几天活头了,他也不想死。
“那皇城怎么办?”
富国祥犹豫片刻说:“让皇城侍卫全力防守,只要坚持几天即可。”
戈箫嘲讽地说:“富尚书,你知道高昌人有多少吗?这次进犯的高昌人足足十万,他们已经陆续通过西城门入城了,几千人如何在十万人的手底下坚持几天?”
富国祥说:“禁军还会拖住一部分高昌人,没戈尚书说得这么严重。”
戈箫冷笑:“那如何皇城失守,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嘉衡帝听得头痛:“够了,戈爱卿,你还有什么主意?”
戈箫连忙拱手道:“皇上,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出城,从南城门出去。傍晚,兵部收到消息,楚家军已经抵达距京城只有一百里左右的池州,我们出京,如果速度快,明天傍晚就可与楚家军汇合。”
王安听到这话,担忧地看了一眼嘉衡帝,皇上的身体恐受不起这样的奔波。
嘉衡帝听后却觉这主意不错:“好,传令下去,速速出发去南城门。”
富国祥闻言,垂下了头,什么都不想说了。
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嘉衡帝什么都没带,直接从御书房跑了,至于他那些妃子、儿子,他这会儿完全没想起来。
因为这事是戈箫提议的,而且嘉衡帝也信任他,便将出城的事交给了他。
戈箫一面安排出城事宜,一面派了亲信回去通知家里。
随着富国祥等人的出宫,不少王公贵族也接到了消息,惶惶不安的他们也赶紧准备马车,打算跟着跑路。
等嘉衡帝坐着轿子出宫时,街上已经乱作一片,不少得到消息的达官贵人拖家带口往南城门跑。
嘉衡帝的队伍是最大的,除了他和几个近侍、戈箫,还有两千多名侍卫。
黑夜里,他们提着灯笼,踏踏踏,大步往南城门而去。
只是走到半路,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戈箫连忙下马车,拉了拉大氅,问侍卫:“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就听前面传来了短兵相接的碰撞声,还有嘶吼声。
“皇上,不好了,咱们遇到了埋伏。”
“撤,往东去。”戈箫当即下令。
队伍连忙掉头往东行,一部分侍卫留下拖住敌军,另一部分护着嘉衡帝往东跑,队伍一下子减员过半。
只是刚到东边,前面又出现了一支高昌人的骑兵,并不多,其实只有几百人,可嘉衡帝、戈箫无心应战,也怕拖住,引来更多的高昌人,到时候彻底走不了了。
嘉衡帝惶惶不安,焦急地问戈箫:“戈爱卿,怎么办?”
戈箫心里也很急,他家里人都带着细软去了南边,如今他们跑不了,他也跑不了了。
“皇上,如今只能退回皇城,寄希望于禁军和楚家军了。”
可彼此都知道,禁军只怕不敌。
才半个晚上的时间,高昌人已经掌握了大半京城。
戈箫有种奇怪的预感,高昌人的队伍里必定有非常了解京城情况的人,不是陈天恩和贾长明,而是其他人,因为对方似乎是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算计到了。
陈天恩和贾长明还做不到这点,两人在京城呆的时间并不多。
到底是什么人?
戈箫在心里咒骂了一番,心情糟糕透顶。
从来都只有他算计别人的,这样被人算计的滋味还真是难受,素来只知蛮力的高昌人什么时候这么狡猾了?
就在他冥思苦想时,马车骤然停了下来,戈箫猝不及防,撞在了车上,疼得他想骂娘,但外面侍卫惊恐的声音打消了他所有的念头。
“不好,又有埋伏!”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