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然抬头,看见病床上的人,艰难地眯着眼睛,瞳孔逐渐涣散。
他要死了。
过去,他就是在这一刻死亡的。
英格尔·涅卡闭上了眼睛。
艾利克斯潜意识里察觉到这一点,脚步踉跄了一下,脱力地靠在墙上。
下一刻,碧锡大主教赶到,她从阳台上降落,收起飞行法阵,没说一句废话,直接展开最高级的治愈魔法公式。
上一次,他因为不知所措失去了理智,只能守在人身边,别人又慌慌张张去喊教皇,而教皇恰好正在闭关中,耽搁了片刻时间。
这一次,他没忘记让人直接去喊碧锡大主教。
她来的很快。
而床上的人,在闭上眼睛之后,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碧锡在紧急施展了治愈法术之后,英格尔很快嘴角漫出血泡。
“快!让他侧身,把污血全都倒出去,否则他会窒息休克!”
艾利克斯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喊道。
几个侍女接连清理着血水,他则被兰莫尔一把推开。
他这位未来的战友和好友,眼中是对他深深的仇恨。
艾利克斯再清楚不过,哪怕之后兰莫尔知道这件事不是他做的,心底还藏着一道过不去的坎。
英格尔终究是替他而死。
而这一次,英格尔没死。
经过3个小时的抢救,碧锡大主教抹着汗水,说了一句。
“还活着。”
房间里,几乎每个人都松了口气。
艾利克斯踩在棉花上一样,瘫坐在了墙角。
他是最不敢相信的。
活下来了……
碧锡大主教握着魔杖坐下,片刻也不敢放松。
治愈的法阵还是一个接一个套在英格尔身上。
就这样整整一天过去。
碧锡大主教,公爵夫妇和少公爵一夜没合眼。艾利克斯被他们完全无视,也不肯走人。
终于,英格尔醒来。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猛地喷出一口血。
被单上染着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皱着眉头咽下公爵夫人递过去的水。
哪怕是看着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难以忍受的痛苦。
艾利克斯知道他醒了,下意识从此抬头看去。
看着他的动作,才终于有了这个人还活着的实感。
他看见英格尔朝着边看过来,反射地低下头。
胸口闷胀,脸色不知道有多难看。
他能察觉到英格尔凝视他的视线,但他不敢抬头。
然而几声惊呼又将他唤起。
“应!”“孩子!”“二公子!”
英格尔满脸泪痕地再次倒下。
在梦中,他没喊疼,却哭得令人心碎。
彭德利佳,卡莱娜,兰莫尔,看着自己珍爱的孩子受这样的苦,也崩溃了。
艾利克斯再也待不下去,夺门而出。
他跑去抓住那天妄图下死手的伪装成侍卫的刺客,以及换脸成侍女下毒的人。
他在战场不是没拷问过人,但大多都是魔族。
这种级别的刺客在他面前真的不够看。
他也没想拷问出什么东西,该知道的他都已经知道了,只是单纯的泄愤。
他唯一一次朝着人类动用这样的非人道的手段。
但他留了他们一条命。
于是,他那年纪尚小的心腹侍官就眼见着,心地善良的小主人,面无表情地亲手将两个刺客剥皮削肉,折磨的不成人样。
艾利克斯洗脸的时候,透过镜子看见了身后瑟瑟发抖的侍官,却连一丝安慰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他看向镜子中映照出的自己年轻却充斥着疲惫的面庞,以及褪去笑容假象之后,那种薄情又冷漠的表情。
他恍惚看见了,尸山血骨的残骸,一条条压在身上的人命。
在战场上这么多年。
他需要笑着才能带给人类军希望,他需要笑着才能让剩下的人坚持。
但他累了。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艾利克斯·丘涅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又花了一整夜时间冷静下来,脑子里反复想的只有英格尔活下来这个事实。
他从来没有酗酒的习惯,踏上战场之后更是滴酒不沾。
这一夜,他把自己泡在酒窖里面,一瓶接着一瓶,不要命地就着这月光灌下去。
他不知道是不是女神的恩赐将他送回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但,起码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活了下来。
有第一个,就一定会有第二个。
上一世,因为那些人的死,他才能战斗到最后。
赋予那些牺牲的人应有的意义是他上一世坚持战斗的理由。
可那太悲惨了,不过是欺骗自己的借口。
他曾经没想过自己会有第二次生命,但他从来不会认同那样的结局,很多人本不该死。
这一次,他要为他们的生而战。
他扫开了空酒瓶,酒瓶在地上七零八落,他烂醉在酒窖里头。
这是他上辈子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不管不顾的放纵。
之后,艾利克斯还是忍不住偷偷跟着碧锡大主教去看英格尔。
他需要一遍又一遍确认才能真的承认英格尔还活着的事实。
英格尔和大主教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