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次,明军就有些轻敌,以为能靠一波步兵冲锋将吴军步卒先行击溃,然后再对付两翼骑兵。
这还是收到了之前打清军绿营步卒太过轻松的影响,没有意识到关宁军步卒虽然不比八旗重步兵,但也绝非能一个冲锋就击溃的。
最后反倒导致冲锋步兵的前突方阵被对方侧翼骑兵包饺子,差点全歼,全营只剩下七八百残兵。
杨展部伤亡超过三成,差点被打残,不得不退到二线稍作休整。
轻型野炮
小潼河东侧的这一场小胜,虽然让明军提高警惕,但远还不足以让吴三桂和豪格放下心来。
不过清军也逐渐发现了对付明军的办法
光复军步兵纪律严明,火器犀利,却是难以抵挡,即使是八旗重甲步卒,也就只能平分秋色而已,但由于缺乏骑兵,导致一旦两军步军交战,明军侧翼便难以保护,清军只需在此时调动骑兵从两侧穿插突入,即使无法击溃,也会逼迫对方为了保护前方步卒不被分割包围,而被迫退后。
这就是骑兵在战场上的最佳作用,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战阵之上,骑兵部队充当的就是这个“奇”,在两军步卒焦灼之际,寻机穿插突入,一锤定音。
若非之前有松潘骑兵赶来救场,否则杨展所部一旦崩溃,这些骑兵还能充当追杀溃兵,扩大战果的作用。
接下来,吴三桂和豪格都颇有默契的以这种两翼骑兵,中间重步卒大队的方式进行行动,颇为有效。
连番两次逼退了明军王光兴部和秦佐明部的进攻。
不过,战争是一切科技、战术发展最为迅速的时候,也是一支军队成长的催化剂。
连番失利下,明军这边也开始检讨战果,商议对应策略。
最后还是从成都赶来的刘文秀(四川战役以高一功为主帅,刘文秀为副),带来了光复左军最新编组的一个炮营,这个炮营和一般常规炮营不同,而与之前那个攻坚重庆的重炮营恰好相反。
一般炮营编有五十四门火炮,而这个炮营则不同,编有多达九十门火炮,但这些火炮与常用的五斤、七斤火炮不同,弹丸重量只有两斤上下,也就和当年戚继光车阵所用的小型佛郎机差不多。
火炮口径极小,重量也很轻便,全炮总重三百来斤,一匹滇马就能拉着走,必要时候,六七个士卒也能拉动。
这是武备局为明军专门设计的一款轻型野战炮,也是枢密院的一个尝试。
之前明军火炮,基本上都是按照营一级整编的,哪支军队需要火炮支援,就把炮营部署过去。
但这导致,火炮只能在军一级,由都督来调配,下面的师、营缺乏强大火力输出。
于是枢密院就想让武备局设计一款轻型火炮,类似于过去明军当中广泛使用的小佛郎机,但由于采用纺锤式新型构造,威力和射程都远比佛郎机要强(佛郎机气密性太差,射程很短),以及新式炮车,以增强机动性能。
白文选看到这种新式轻型火炮后,迅速来了主意。
如果把这玩意编制到营一级,也不需太多,只需要每个师排在最前沿,或是两翼的营级方阵能够装备,便能成为破除清军“钳形战术”的有力武器啊。
这样,能够加强明军一线步军的火力输出,加速击溃正面清军步卒的速度,或者隔着一两里,就能先对清军骑兵进行集火杀伤,限制其行动范围也是极好的。
虽然还是无法彻底解决问题,但起码不用被动挨打了不是。
说干就干,刘文秀便把全营九十门火炮分散安插给最精锐的白文选部三个营,每营三十门火炮,可以说火力相当充足了。
连番三次胜利,也让豪格产生了些期望,开始打算重新出兵夺回顺庆府,否则就这般灰溜溜的跑回去,别说能不能保住正蓝旗,日后说不得也要被多尔衮清算。
于是乎,被派往从保宁攻打仪陇县的满清步骑大军就撞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白文选部。
这种将炮兵下发到三千人的营级单位,还远远算不上什么“步炮协同”,甚至连拿破仑时期的“步炮协作”都达不到,这倒不是说武器性能不够,这只是部分原因,更多的是人员素质不足。
明军的炮兵下方,更多只是将炮兵放置在步兵方阵前,在两军接触之前集火射击,接触之后,往后脱离入阵,等敌人退缩后又前突射击。
即使如此简单的协作,也不是一般军队能完成的,纵观全军,高一功和刘文秀选择了素质纪律最佳的白文选部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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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军将领都类统兵刚刚出保宁,还没抵达仪陇时,就正面相遇严阵以待的白文选部。
都类还是摆出屡试不爽的两翼骑兵,中间步卒大队突出的阵型,但恐怕很难再如愿以偿了。
两军相持不到两里,这边排布在最前沿的三十门火炮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炮营军官用望远镜勘察远处烟尘四起的阵列,估算距离,和其他副官用草纸演算后,将指令以旗语下达给各炮位。
炮营的指挥旗语倒是个新鲜玩意,古代军队倒不是没有旗语,将帅的大纛、尉佐的将旗,甚至于明军卫所编制中的总旗、小旗,最早就是指挥旗语体系中的末端,对于步兵指挥而言已经足够,但对于技术性更强的炮兵,还是不够。
为此枢密院专门派人和兵苑教官以及翰林院,汇编了一套新用炮兵旗语,相较于之前的步兵所用旗语,这一套显然复杂得多,但还是有赖于明军炮营那冠绝全军的文化水准,不难执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步骑大阵混杂前进,速度缓慢,且目标巨大,不难观瞄,众炮手转动炮位,调整仰角。
“一发装填!西北方向,戌字位,乙号药包,预备!”
自从肇庆军改后,明军炮兵、火铳,就已经开始使用定装弹药,其中炮兵的定装弹药要复杂一些,不同射程的装药大不相同,按照不同口径、不同用途、不同距离,林林总总有十余种定装药包。
“通通通……”
一阵硝烟掠过,在川北夏日山野中弥散开来,清军远远瞅见这边有硝烟升起,立马就意识到是明军火炮。
但主将都类并没有太过担忧,根据经验,此时明军火炮还处于校射阶段,一般是打不中的。
而且一般情况下,明军野炮都只能远距离集火射击,只要自己逼近二百步以内,为了仿制炮兵阵地被一锅端,就必须撤离。
这样看来,眼前这支明军的炮兵也没有在制高点山坡上构建炮兵阵地,而是排列在步兵方阵之前,如果不及时撤退,沉重的火炮难以转移,很容易被呼啸的骑兵一锅端。
“通通通……”
在军官和枢密参军的不断校正下,炮弹越打越准,对逐渐逼来的清军步骑大阵不断杀伤,都类敏锐的发现,这些炮弹杀伤力似乎相较于之前大为减弱,和那种将城墙、城门炸得稀巴烂的火力截然不同。
这个威力……莫非只是佛郎机?
但射速又不如佛郎机,而且射程远胜。
两军战阵,也没时间考虑这些问题了,清军步骑只得顶着炮火,尽量快速接近。
虽然轻型野炮的杀伤力比起之前的重炮大为不足,但却也比小佛郎机之类强得多,由于气密性问题,过去明军一般使用的小佛郎机,射程不会超过三百步,大部分也就是二百步以内,也就比火铳强。
而这种新式野炮,射程高达近两里,足以让敌人在这漫长的进攻路线上,付出惨重伤亡。
当然,缺点也是有的,至少射速比起佛郎机那种“后膛炮”更慢,不过完全可以用射程优势补足。
对于清兵而言,这种只能被动挨打的过程相当难熬,短短两里地,每一步都要倒下十几具尸体,细细算来,其实伤亡并不惨重,满打满算,最多也不会过千。
但这种无法闪躲的压抑感,非常打击士气。
终于,清军黑压压阵列逼近百步左右,炮兵这才往后撤离,相较于五斤、七斤之类中型火炮,这种轻型炮非常方便,被挽马往后拉拽,数息之间就撤入阵内。
一夫当关
“退!前阵边打边退!”
和以往战场上发生的情况截然不同,明军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轮射、齐射,然后刺刀冲锋。
同样是“品”字型三才阵,最前面的方阵,居然隔着百步左右就开始放铳轮射,一开始还让都类以为这支明军乃是新兵,素质不强。
但他很快就明白问题所在了。
隔着近百步,杀伤当然有限,但明军用意似乎并非想要对清兵中间步卒大队造成杀伤,而是边打边退,不断往身后挪动。
几乎和清军前进的步伐保持一致。
一刻钟之后,明军前突方阵已经后退到左右方阵之间,形成“一”字型排列。
清军步卒原先才受到火炮不断杀伤,这下子又被明军火铳钝刀子割肉,虽然杀伤有限,却也压制士气。
清军步卒也不甘示弱,边往前进发,边用弓弩与明军对射(清军火铳射程够不到),但弓箭和火铳可不一样,火铳只需要装填,扣扳机就行,而弓箭的发射是非常耗体力的,一般弓手,连续射个十几箭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一口气能射二十箭的,那都是精锐。
而且随着不断张弓射击,弓手的体力也在不断消耗,最后箭锋疲软,难透甲胄。
就这样,整个明军“品”字型三才阵缓缓转变,最后变成了“v”字型的倒三才阵。
都类顿时有些踌躇,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按常理来说,此时清军应当直接将步军压上,而后命两翼骑兵分别到“v”字型两侧夹击,从而形成一个交叉状的交战状况。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下子却是让他也不太敢拿定主意。
明军刚才只有中间方阵内的火炮开火,其余两翼方阵内并无动作,这令清军并未探知到两翼方阵的具体火力配置。
可如果就这样停下不动,迟迟不能全线接近搏杀,论火力输出,清军肯定是落于下风,届时必然凶多吉少。
心中略作思索,最后也只得咬牙。
“传令,命步军前突,与敌接战,骑兵自两翼环绕策应,不得让明军两侧方阵有余力围击步军!”
数千步卒大队停止放箭放铳,挺起各类兵刃,朝明军中间方阵发动冲锋。
“杀!”
正蓝旗步军在之前的成都战役中伤亡颇为惨重,这支步军是由吴三桂所部和八旗汉军混编而成。
中间是如潮水般滚动的步军,两侧满清铁骑也没闲着,分作数股,结为长队,分别向“v”字型两侧冲驰而去,张开骑弓,打算放箭骚扰牵制两侧明军,以缓减中间被三面包围的步军。
面对汹汹而来的清军,中间方阵的明军参将并不慌张,重新组织好阵型
先是再打出两轮三段击,尽量增加杀伤,打击清军士气
“全体都有,准备齐射!”
待清军杀进三十步左右,他们突然发现,对方不仅仅是火铳手已经全部装填完弹药,其中还有那三十门火炮,也夹在明军步兵哨队之间。
“散弹装填!”
炮手将一包包装有碎石、铁片之类的麻布包塞进已经填装完弹药的炮口。
“放!”
一声令下,随着上千支步枪喷射硝烟和火舌的同时,那三十门火炮同样炎光一片,烟尘四起。
而后之间原本清军那汹涌的人潮瞬间如割倒的麦穗般倾倒无数,散射的石子、铁片、弹丸如疾风暴雨,“唰”的一声,就将最前排的士卒穿透十数个血流不止的孔洞,模糊一片。
“突!”
全营三千将士,这才拔出刺刀,奋力反冲过去。
被一波枪林弹雨倾洒而过,整个清军步卒都在懵逼状态中,不少亲眼目睹了自己身边战友瞬间被倾泻的炮火散弹穿透,血肉模糊,直接就心理崩溃,往后逃窜。
与此同时,遭殃的也不仅仅只是步卒,两翼骑兵同样也遇到了类似情况。
满清骑兵倒是不敢直接逼近到三十步以内的距离,隔着四十步开外放箭,而且队列也要比步卒分散得多,但连人带马目标大啊。
面对连环不绝的散弹发射,上百骑兵被四处弹射的弹片击中,轻则战马疼痛哀嚎,难以控制,重则连人带马,倾翻在地。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