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不知道。
她所谓的知道,更像是一种通过理论推演出来的答案,同书上的文字一样冰冷,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降临在普通人身上有多么沉重。
褚晏心下复杂,恍然间明白了虞秋秋这般冷血的症结所在。
她好像根本就没有办法发自内心地理解人的感情。
她对这些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文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确很擅长学习和伪装,就连他,也是最近才发现了端倪。
“他在难过,就像是心脏的某一部分被掏空了一样,空洞得深不见底,亦像是漂浮在黑暗的海面上,惶然无措地面对无边孤寂。”
褚晏耐心解释,试图让她真正地明白。
可虞秋秋却只是疑惑,她眨了眨眼。
——“狗男人又不是周崇柯,他怎么知道周崇柯是什么感受,别不是瞎编的吧?”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同理,子非周,焉知周之痛?”
虞秋秋有理有据。
——“我读书多,你骗不到我。”
褚晏微微一声叹息,移开了视线,眸光却仿佛陷入了回忆。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也曾经历过……
成远伯眼眶微红地从灵堂出来,见到褚晏,似乎有话要说,把人叫走带去了书房。
不知成远伯和他说了什么,回府路上,褚晏的脸色可谓是冷得骇人。
阿芜不明所以,以为是因为自己方才同世子爷太过出格了,害怕地往虞秋秋身边靠了靠。
然而,一回到府,褚晏却是立刻令人叫来了魏峰。
休养了大半年,魏峰的伤好了,身体也恢复得不错。
他朝褚晏躬了躬身:“公子,找老奴何事?”
褚晏挥笔作画,末了,将画像递给了他。
“我要你不惜任何代价找到这个人。”
魏峰接过画像,只见画中是个女子,疑惑:“这是?”
褚晏面沉如铁:“她就是褚瑶。”
褚瑶?
那不是——
魏峰眉头一跳,抬头看向褚晏,冒充小姐的那个人不是已经死了么?!
褚晏却是冷笑了一声:“我们都低估她了。”
她还会假死,能耐大得很!
也就是此事恐牵连出淑妃假死再掀朝中动荡,不能明面上发榜通缉,如若不然,天罗地网,哪里会让她在毒杀了贺景明之后再次逃之夭夭!
“你带人去找到之后,就地格杀!不必先向我汇报。”
褚晏说着额上青筋乍现,显然是对此事怒极了。
“公子放心。”魏峰神色一凛,将画像收起,那人既然还活着,不必公子强调,他也定不会放过那个人。
小姐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可都是拜那蛇蝎之人所赐!
魏峰咬牙:“老奴定会将其碎尸万段!”
……
褚晏之后在书房独坐了许久。
回到主院时,虞秋秋正在一个人下棋。
听见声音,虞秋秋朝他招了招手:“快过来帮忙!”
褚晏快步走近,低头却见棋盘被她搅得杂乱无章,他不解看向虞秋秋:“帮什么?”
虞秋秋皱眉。
——“这还看不出来?真是眼里没活啊。”
“帮我把棋子分拣回去啊。”虞秋秋指了指旁边那两个装棋子的圆盒。
褚晏愣了一下,忽而失笑:“行,知道了。”
使唤起他来倒是自然得很。
褚晏认命坐下,将黑子和白子一颗颗捡起分别放入旁边的圆盒,末了,将圆盒盖上,准备将棋盘也一块端走。
虞秋秋见状嗖地一下趴回了棋盘上,保卫着棋盘道:“你干嘛?”
???
褚晏看了看已经各归各位的棋子,奇怪道:“不是你让我收的么?”
虞秋秋嘴角抽了抽。
——“不指挥不动,一指挥使劲动……”
“我就只让你收棋子好么!”虞秋秋撇了撇嘴,掀开装着棋子的圆盒,率先落了一子,抬头振振有词:“把棋子都收回到它该去的地方,才能开始下新的一局,不是么?”
“到你了。”
虞秋秋拖着下巴努了努嘴示意褚晏落子。
褚晏眉梢微挑, 仔细想想,他倒是许久没同人下过棋了,遂从善如流上榻, 盘腿坐到了虞秋秋的对面。
虞秋秋执黑子,他执白子。
见虞秋秋起手就将黑子落到了正中央, 褚晏微微愣了愣,这是什么路数?
他抬眸看向虞秋秋,却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看样子也不像是下错了。
褚晏有点摸不着头脑, 将白子落到了左下方。
紧接着, 虞秋秋又在原先黑子的旁边落了一子。
褚晏神情微怔,这是什么特殊的战略吗?
他将信将疑地落下了自己的, 几个轮回下来,这棋盘上不能说是泾渭分明, 只能说是各自为政毫不相干。
虞秋秋面色淡定地落下第五子, 黑子连成了一条横线, 她紧抿着的唇, 一下子笑了开。
“我赢了!”虞秋秋两手一摊宣布道。
???
褚晏一头雾水, 看了看棋盘, 又看了看虞秋秋, 赢了?赢在哪?
虞秋秋两手一抄, 挺胸抬头:“ 哦,忘了跟你说, 我下的是五子棋,顾名思义, 率先五子连成线的一方是为胜者。”
褚晏抬手撑起了额头,肩膀颤抖, 哑然失笑。
行吧,他现在知道了。
褚晏抬手将棋子捡了回去,棋盘再次清空,他的胜负欲也随之燃起,看向虞秋秋,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再来。”
虞秋秋倒也不拒绝,执起一颗黑子,依旧落在了正中央。
褚晏这回摸清楚了规则,一改围棋的下法,白子紧贴其而下。
一番厮杀下来,双方不分伯仲,很快,棋盘便被黑子和白子填满了大半。
越到后头,剩余的空间越少,战局反而越发陷入焦灼,须得是眼观六路,及时剔除潜藏的隐患,如若不然,稍有不慎就很容易被对方给连成线取胜。
褚晏落子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虞秋秋倒也不催,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已经是胜券在握。
褚晏斟酌完执子欲落。
虞秋秋看了看他准备落下的地方,眉梢高挑:“你确定?”
——“狗男人可真会选地方,我要是下那,就直接能连成五子了。”
褚晏落子的手一顿,玩味地看向虞秋秋,这是在跟他玩心理战术?
棋局如战场,不可谦让。
褚晏毫不留情:“确定。”
嗒地一声,白子落下。
“哎——”
虞秋秋微微叹了口气。
——“没办法,那我就只能下这儿了。”
虞秋秋颇为遗憾地将黑子落到了一空处,至此,两路三珠成线。
褚晏随目看去,紧接着眸光便一滞。
半响,发出一声无力回天的叹息。
输了……
防不胜防,百密一疏。
如此局面,不管他堵在哪一头,虞秋秋都已经是稳赢。
褚晏将手里白子扔回了棋盒,投降认输。
虞秋秋唇角高高扬起:“看吧,我都提醒过你了,你自己非要下那自寻死路。”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过是无论对方做何选择,都能够稳操胜券罢了。”
——“一条路不通,随时都能换一条路走,才可立于不败之地。”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