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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 / 1)

“呜呜”

“妮可醒醒、妮可醒醒!”麦斯急切地摇著女孩的肩膀。

“不要!”她猛然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望入一对湛著关心之情的眸。

“没事了,你在做噩梦。”麦斯轻拍她的背。“没事了,不要怕。”

“让开——”她警告著,而麦斯马上会意,从旁抓了一只塑胶袋。

“——?f——”从喉咙中发出可怕的咕噜声,她呕出一堆贮在胃中的食物,末了,虚弱地往床头靠去。

她知道有的女人很快就会因怀孕而呕吐,随著个人体质的不同,不晓得她算不算严重?

麦斯赶紧倒了杯水给她。

“谢谢”她只能小口小口啜著水。

安小璃住到麦斯这儿已有半个月了。

得知自己怀孕的那一天,她又开心、又伤心。开心的是她将能永远拥有怀恩的一部分,伤心的是她却失去了孩子的父亲。

幸好麦斯这个好朋友肯帮她一把。

“他怎么可以这样待你!”当麦斯听完她的话,他气得想去找仇怀恩单挑,是她阻止了他。

“那那不能全怪他,那种事其实我也有责任。”

是的。不知何时开始,她就梦想仇怀恩能将她视为一个女人来爱,那般亲密的肉体结合是她默许甚至主动促成的。

好不容易平息麦斯的怒火,他这才认真地问起她今后的打算。

“我要生下小孩。”

麦斯毫不意外。

“那请你给我当爸爸的机会。”

安小璃怔了一下,立刻摇头。

“你不相信我会当个好爸爸?”

“不是,是因为我太自私了。你我就是不要你当孩子的爸爸,一场没有爱的婚姻对我是毫无帮助。”

“我以为,你至少有点喜欢我。”麦斯喃喃自语。

“女人分得出什么是爱、什么是感激及友情。”她淡淡回答。

她已经不知不觉变得坚强了!麦斯深思地看着她。之前的妮可十分沉静、有些软弱,她给人的感觉,始终有些不踏实,从未融入生活之中。

而现在不同了,她磨亮崭新的一面,现在麦斯相信就算把她丢到原始森林,她依然会坚强地活下来。

连安小璃也有这种感觉。是的,不可否认,她是爱仇怀恩,但那种爱却带著一股窒息感。好像一天没看见他,她便痛不欲生!在美国的那两年,她身上总带著一条鸡心项链,里面是他们的合照。

之前她被呵护得像个新生婴儿。也难怪仇怀恩从不把她当成一个真正成熟的女人。

没有男人会真正爱上一个娃娃!悲哀啊,以前的自己。

麦斯考虑了一下。“反正我的护照签了两年,而医院正缺一个外科医生。”

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不,麦斯,你不用这么做——”

“而我的家缺少一个女佣。”他微笑地补充。

——想着想着,她凝视眼前忙碌的男人,不觉低笑。

“怎么?”麦斯好奇地回过头。他正在煮早餐,而她被他命令站在一边休息。

“我在想谁才是女佣?”她眨眨眼。

“今天是周日,你当然得休假。”他看着蛋皮煎成金黄色,动手加了点胡椒盐。“你一定得尝尝这种香菇肉酱炒饭,你绝没吃过这么棒的蛋包饭。”

与其说她受雇于麦斯,不如说是他在负责她的生活起居。她摸摸尚未隆起的小腹,感到咕噜作响。

“当当!”他炫耀地把食物端到桌上。“特别服务,女士。”

“看起来很好吃。”安小璃看他淋上酱汁,并摆上果汁及生菜沙拉。“哪,开动了!”

“今天我们得去大采购,孕妇装、玩具、奶瓶、婴儿服哎,反正什么都得买上一份才行。”麦斯兴致勃勃地计划。

“不,你不必”

“先说好哟,这些可不是为你买的,我是买给我的乾儿子。”他竖起一根手指摇晃以做警告。“不准拒绝。”

“麦斯。”她感动得无以复加。“我以后该如何报答你?”

“替我找个像你一样的女孩,来当我的新娘。”他半开玩笑地眨眨眼。

“一言为定。”

逛街是一项费时费力又花钱的运动,才两、三个小时,麦斯的丰田后座便堆满各式各样的东西。

“累了吧?”一见安小璃面露倦色,麦斯便停在一间小咖啡店前,两人走进去,叫了松饼及果汁。

“以前他也常带我出来玩,一杯咖啡,一、两个小时的闲聊”

那段美好时光,一去不返了

“告诉我,你真的不想再回去吗?”

“怎么突然这样问?”她很不自在地笑笑。“他有叶姊了,我可不想打扰那一对。你没听说过妨碍别人谈恋爱,会遭天打雷劈?”

“台北市并不大。”麦斯淡淡地道。

是的,他随时可能找上门来。“我不会跟他回去的。”

“是吗?”麦斯脑中闪过十天前就找到他的怀恩所咆哮的语句——

“把她还给我!”

那是医院最忙碌的时刻,麦斯脱掉沾了血迹的手术用手套,仔细打量仇怀恩。

还不到一个礼拜,仇怀恩似乎比麦斯上次看到时消瘦不少,身上的衣服绉得像从没换洗,眼袋下的黑圈深得吓人。

“还?我并没有偷走她,这点我们心知肚明,仇先生。”

仇怀恩彷佛被人罩面挥下一拳,不语,趺坐到椅子上。

“她恨我,”他终于哀伤地开口。“应该的,在我对她做出那种事情之后,她没有理由不恨我。”

“她为怀那个孩子高兴得像什么似的。恨你?”麦斯摇头冷笑。“我看不出她哪点恨你,只是,叫她回去就未免过于残忍。”

“”“你可知她爱你吗?”

仇怀恩惊异地抬头,显然从未想过这一点。

“在美国,当她得知你结婚的消息,整整哭了一个晚上。”麦斯抿紧唇,看着眼前的男人如泄了气的皮球,突然心生不忍。“算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就让她先住我那儿吧,等冷静了一段时间后,你们再谈。”他提出自己的建议。

麦斯长长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他只希望自己的话是对的。

仇怀恩从车窗注视麦斯及安小璃从咖啡店里走出来,拳头不自觉地紧握。

好难呵,要他眼睁睁地对自己的天使放手!

她的气色红润,长发梳编成辫,已经开始穿宽松的裙裤,柔软的鹅黄色令她有一抹新生的成熟,而小璃从不曾对他露出如此轻快的笑容。

“你的确很爱她,但是你没给她足够的自由。”麦斯的话又在他心底响起。“要她走就走、要她留就留,那是饲养宠物的方式。”

真的是这样吗?但他所作所为都是为她好,不是吗?

这些日子来,他只敢这样在远处凝视她,不断思考麦斯说的话。

大哥大忽地响起,他不耐烦地接了起来。

“怀恩。”张明扬是从公司打给他的。“龙阪崎一先生现在在这儿。”

“打发他。”真烦,这种时刻和他讲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龙阪崎一的提议他并未接受,早八百年前就拒绝了。

“但是”

“跟他将事情一个字、一个字讲清楚,下次叫他别来了。”仇怀恩在咆哮中挂断电话。

一百万美金的生意哪比得上小璃的一笑?

不识相的家伙!

龙阪崎一是带著一肚子怨怒步出大厦,手下汤野立即迎了上来。

“时候到了!”

汤野点头。

敢得罪他?姓仇的真是不要命!

想他龙阪家族从江户时代,在东京便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反而被一个小台湾瞧不起,这口气哪咽得下?

上次汤野帮他查出了那年轻女孩的身分。

“安小璃”

这女孩听说七、八年前被仇怀恩收养,当年这个消息震撼了不少人,若说他会有什么真正在乎的事物,恐怕也只有她。真幸运,自己提早看出对方的弱点。

孙子兵法上说:知己知披、百战百胜。至于安小璃怎会跑去和个不相干的野男人住,就不重要了。

“准备一下,把那个女的带来。”

“嘿,小妈妈,今天觉得怎么样?”拎著一袋食物的麦斯精神奕奕地回到家,却看见小璃坐在客厅中,鼻头及眼眶红红的,面纸丢得一茶几都是。

“怎么了,妮可?”不会吧,早上出门时她还好好的。

“好可怜”

“谁?”麦斯满头雾水。

安小璃指指电视。

麦斯总算懂了,拿起遥控器切掉电视画面。

“我还要看。”安小璃出声抗议。

“吃完饭再看,乖。”女人怀孕时,情绪失控或过于脆弱是常有的事,他早在医院中见怪不怪了。

“你怎么没买酸辣汤回来?”她责备似的看他一眼。麦斯苦笑,妮可是从不喝这个玩意儿的,连在菜中加滴醋她都会皱眉头。如今却女人呀——

安小璃知道自己才堂堂踏入怀孕初期,可是她老不停地照镜子,吃完饭后就量体重,她希望小孩会从她身上吸取丰富的营养,但是吃的时候又觉得吞下一口饭就长了一斤肉。天啊!她好害怕自己胖得不能看。

“胖是正常,你不胖才令人担心呢!”麦斯告诉她,还顺手敲她一记。“你想够了没,小傻瓜?”

这是一个宁静的晚上,安小璃正在清洗油渍渍的碗碟,麦斯则蜷缩在沙发上翻杂志。

“叮咚!”她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从厨房探出头来。

麦斯走到门边,将门扉掀开一条缝。

“挂号信。”门外的声音响起。“麦斯欧克里先生的。”

“谢谢。”他看看邮戳,是美国寄来的。有谁会寄信给他?他好奇地拆开信封看。

安小璃端了一盘切好的苹果来到客厅,见他将信摊平在桌上,满脸苍白地瞪著它。

“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信递给她。看完时,她也是满脸讶异之色。

“你他死了?”

“嗯,他死了。”麦斯眼神空洞。

就算麦斯口头上老口口声声说不在乎乔治欧克里,但她看得出其实不然;父子间天生的联系不是说断就断的。

信,其实是一封讣文;乔治欧克里的讣文之外,还有一封简洁的信,是乔治之妻琳达寄来的,内容大致是要他马上赶回美国。

“回去干么,难不成要安慰我?”他自嘲地笑笑。

“不论怎么说,他总是你父亲,回去一趟是应该的。”

“去他的,叫我回去不如叫我值一个月的大夜班。”他啐了一口。

“随你了。”安小璃不再提。

第二天吃早餐时,麦斯仍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说来麦斯此刻的处境的确挺尴尬痛苦的,也只能看他如何决定。

“下午帮我去拿件蓝色西装回来。”中午麦斯挂通电话回来。“我明天要穿的。”

扫地、烹煮、洗衣这些生活起居的工作单调又乏味,却能有效地平抚她恢复稳定的心情,她乐于做家事;帮麦斯做任何事。

“三百元正。”肥胖的老板叼著根菸,小眼挤呀挤的。“今儿个怎么没和你先生出来?”

“啊?呃他上班。”安小璃后知后觉,原来他以为她和麦斯是一对的。

洗衣店门口驶来一辆轿车,几个男人下了车。不一会儿,一个穿著嫩绿色毛衣的女孩拿著装衣服的袋子打开店门,他们立刻尾随其后。

就是她了!汤野眯眼看看她,又低头对照相片。

安小璃无知无觉地漫步,不知身后的轿车刻意在跟踪。车子以著她的速度跟随,伺机而动。

她弯进一条僻静的小巷。

“小姐。”

安小璃抱著满坏的东西回头,只见一个满头大汗、穿西装的男子。

“我们要去这个地址,可是我们转来转去迷了路。”男子掏出一张名片,安小璃仔细地端详地址。“请问一下,这条路究竟怎么走?”

安小璃看看路,再看看地址,好心地告诉他们。“你们的方向完全走反了。”

“真的吗?”男子一脸错愕。

“真的。”安小璃陪他走近车旁,准备伸手指点。

黑色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里面伸出一只举著枪的手,对准了她。

一个小时后,正在开会的仇怀恩被人打断,满腹不悦地接了一通自称紧急的电话。

“喂?”

“仇桑,是我。”

他没好气地往上翻白眼。

“仇桑,我打电话来的目的想必您很清楚您真的不再考虑和我们合作?”

“不。”

“这么快回答我不好吧?请再慎重考虑一下,明天再和您联络”

“我们并没有兴趣和贵公司合作。”

“令嫒长得很漂亮。”

“什么?”仇怀恩原本斜倚皮椅的身躯一下子坐直。

“中国人是怎么形容的?出水芙蓉?用在令嫒身上再适合也不过。”

“你这小人!”仇怀恩咬牙切齿,恨不得捏碎手中的话筒,把那当成是对方的脖子。“你想怎么样?”

“不,我们明天再聊。”龙阪崎一得意地收了线。

听到门扉开启的声音,安小璃很快地抬起头。

“你醒了,很好。”

她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口怪腔怪调的国语令她直觉认为——他不是台湾人。

“你是谁?”这男人气势狂狷,很讨人厌,一副唯我独尊样。

“我是龙阪崎一,安小姐。”

“龙阪崎一?”这个姓氏很熟,龙阪龙阪“我认识你吗?”

“不。可是我们都有个共同认识的人——仇怀恩。”

她的小脑袋终于转了过来。从被架上车、下药,直到再度醒来,她都不敢有太激烈的反抗,怕伤到腹中的胎儿。而绑架的手法俐落又迅速原本摸不透情况的她,如今总算有点头绪。

“你想怎样?”

她自在的神态令龙阪崎一颇不是滋味。一般女人现在早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偏偏她冷静得使他毛躁。

“不怎样,乖乖听我的话,你就会没事了。”他扫视著她。

“这么说,你绑架我,是想威胁仇怀恩喽?”

“没错。”龙阪畸一自信满满,为了那笔生意他会不择手段,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除了志在必得外,这也可以给他爷爷一个下马威,龙阪家以后只会以他马首是瞻了。

安小璃则在旁用带点怜悯的眼光看着他。如果这个日本人是用这种态度和仇怀恩谈失意,也难怪注定要失败,因为——

仇怀恩生平最恨有人威胁他。

“你乖乖的,要怪就怪仇怀恩吧。哈哈——”

龙阪崎一在得意的笑声中离去,不忘反锁房间的门。

安小璃试著找逃出的出口。这个房间小得可怜,只够摆下一张单人床及一把椅子,就连转个身都很困难。她很幸运,不像电影中所演的受害者总被五花大绑;也许是龙阪崎一断定她根本逃不掉吧!

但是经历两年前王速理的囚禁后,她发现自己憎恨等待别人的救援,她宁可自己对付那个可怕的男人!

六点过后,有个瘦小个儿送来了晚餐——一碗加蛋的泡面,她一见那乌黑黑的油汤就想吐。她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啜”著面条,大眼滴溜溜转著。

“我不舒服,好痛。”她双手按著肚子,做出一副呕吐的神情。

小个儿一下于手足无措起来;“厕所、厕所在哪儿”她对他叫著,并暗自祈求。

果然,她被人带出房间。

她赶紧把自己反锁在厕所内,口中发出宏亮的乾呕

“谢谢。”五分钟后,她捣著嘴走了出来。被人再度押回房间。

两个小时后,房内又再度响起惊天动地的大叫。

“好难过,我要吐了,我要吐出来了!”

她再次被获准前往厕所,这次她打开了对外通风的小窗口,往外面张望。

她所见之景似是荒郊野外,难道在山上吗?是有可能,她隐约可见枝叶之间翠绿的山峦碧景。一股清冽的风流钻入毛衣的开口,她畏缩一下。

“我要吐了、我要吐了!”

小个儿这次对这种情况是胸有成竹了,却也极端不耐烦。这女人是怎么回事?老大把她抓来派他看守时,可没说她生病了啊,他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候在厕所外面?

殊不知安小璃正就是在等这种情况。

这次安小璃故意磨在里面磨了二十分钟,当她姗姗出来时,很满意发现对方一脸受不了的厌恶。

第四次,小个儿已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态,途中还先向另一个同伴要了一份杂志。小璃在心中暗笑,呵呵,敢情他已有心理准备,来一场“长期抗战”了?

闻了那么多次不必要的尿骚味,小个儿这次可把椅子离得远远的;翻著杂志时,还咬著一根菸。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五分钟,小个儿气定神闲翻著杂志,直到另一个人走了过来。

“咦,她还在厕所啊?”汤野看了看表,这时间未免太长了点。“她老在上厕所,拉肚子吗?”

“八成吃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她呕吐得很厉害。”

汤野可比这个小个子精明多了,他走上前用力擂门。

里面毫无一丝声响,令人不安的死寂令小个儿也开始紧张起来。

“巴格野鲁!”随著一声冲天咒骂,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又脏又小——而且空无一人的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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