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直接从吵架变成了捅刀子啊,不往死里捅算他们输!
另一边。
天牢深处。
皇太孙从早上睁眼后已经伸了一千四百四十四次脑袋了,平均每五个呼吸探头一次。
假世子对着前驸马撇撇嘴:“他舅舅今天回来。”
“那位被誉为令文种无绝的文渊阁大学士?!”前驸马露出艳羡的表情:“季公执今文学派牛耳,又是太子太保,与太子关系莫逆,听闻帝后对其都十分青眼有加,又是让他妹妹成为太子妃,又是将太子嫡亲的妹妹——清河公主嫁与他当正妻。”
而且,因为是打天下的时候嫁的女儿,都还不是公主呢,自然也就能够当官了。
可把前驸马羡慕坏了。
假世子突然转过头,瞳孔微微睁大:“来了。”
昏暗天牢里,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壁上火苗次晃动后,先冒出小半个黑靴,暗金丝线在其上勾勒出山川河流,看着又端庄又繁复。
再然后,一个男人从墙后转出,整个人看着苍白又冰凉,但他视线慢慢向下,看向皇太孙时,却又露出了一个温热的笑。
皇太孙扑到牢门上,半跪着抬头,感情充沛地大喊:“舅舅!”
季岁十分心疼,他外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天牢这种鬼地方……他外甥都瘦了!
等问清楚情况后,季岁面容绷紧,眉间皱出川痕:“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皇太孙脸上一瞬间流露出狠毒:“是谁!”
谁告的密!
季岁正要说什么,突然有一个明显身穿小吏皂服的胖子用明显不符合他身材的矫健蹿进来,在季岁耳边低声道了几句话,季岁面上神色陡然变化,站起来就要走。
皇太孙:“舅舅!”
季岁犹豫了一下,转头看着皇太孙那一头油的头发,脏兮兮地打结,还有灰尘。本来想摸一下脑袋,安抚几句。但……
——他是个洁癖。
到底没对自己下狠心,只着急丢下一句:“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转身就走。
皇太孙在身后:“呜呜呜,舅舅!我等你啊!”
……
季岁一边往外走,一边脱外袍:“权应璋怎么会突然来上朝?古文学派的又怎么会抬头?”
那小吏手里捧着一套叠好的官服,整个人腰身躬得很低,但他脚步又很快,紧紧跟着季岁:“似乎是被一位许姓司务请回来的。”
令小吏惊讶的是,面前大人物居然听出来是谁了。
“许烟杪?怎么哪里都有他!”
一听说是许姓司务,这位太子太保兼文渊阁大学士的表情瞬间难看起来。
换好官袍,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宫中,一来就听到该死的古文学派耀武扬威:“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什么微言大义,那你们《公羊春秋》的微言大义是什么?你们说啊!说不出来了吧!”
神色顿时变得冷峻起来。
直接走进去。
“《公羊春秋》微言大义,共二十九条。”
*
眼看着今文学派的人快撑不住了,古文学派的人目光也越来越火热。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直接掀了今文学派的,让天下恢复古文的天下!
便在这时,殿门外突然传来冷冷一声——
“《公羊春秋》微言大义,共二十九条。”
对方一面往里走,一面念。
“其一,荣复仇 。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其二,攘夷。中国不绝若线,桓公救中国,而攘夷狄,卒怗荆,以此为王者之事也……”
“其三,贵死义。逢丑父代齐顷公之死,舍身……”
“其四,诛叛盗……”
“其五……”
这人慢慢走到今文学派和古文学派中间,正好念完第二十九条的最后一个字。
然后,冷嗤一声,不论是气势还是语气,都带着傲慢与轻蔑:“古文学派的虫豸……”
语调低慢。
“也配谈论经义?”
而今文学派的人,仿佛见到了救星,纷纷呼喊:“季公!!!”
……
等待的过程极为幸福甜蜜。
皇太孙双手支着下颔,等着舅舅回来。
——舅舅一定是为我去和爷爷求情了!
……
权应璋和季岁,一个八十六岁,一个四十六岁,各自带领着自己那一学派的人,撕得天崩地裂,草木失色,什么面子什么客气,都不要了,说的那些话又尖锐又刻薄。
别以为文人骂战就会文绉绉,那些“不得好死”“促寿”“臊狗奴”,已经算轻的了,什么“皇天走狗”啊,什么“忘了本的畜牲养的”啊……毕竟孟子还骂过墨家是“禽兽”,骂农家是“南蛮鴃舌之人”。
这骂战,一骂就从早上骂到中午。
……
狱卒拎着饭菜过来,让某位皇太孙兼皇长孙吃饭。
皇太孙不屑一顾:“用不着,拿走吧。”
我就要出去了!谁还要吃那些难吃的牢饭!
……
权应璋一撸袖子:“无人伦的猪狗!不讲仁义礼智信,你何曾懂孔子!”
季岁一拍桌子:“君父大义方为天之经,地之义,尔这无君无父的禽兽!”
……
时间从中午来到晚上。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