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画走得远了,确认门外再无一个人后,灵鹫弹个响指,倒在地上的门板便自觉回到门上去,乖乖闭紧,顺便给自己上拴。
珠碧气消了些,忙不迭拉过小九殷殷关切。
该死的锦画若是把他的小九踢出个甚么好歹,他好立马杀去霁月轩抓小六来开刀。
锦画那一脚虽狠,却很有分寸,小九的肚子上甚么也没有留下,但这并不能阻碍珠碧嘴里碎碎地骂着锦画的祖宗十八代。
“好了啦,真的不疼。”小九放下衣裳,赶紧转移话题,担忧询问,“锦画相公今日看见了神仙大官,他不会真去鸨爷那里告状罢?私藏恩客可是一等一的大罪名,如果真让鸨爷知道了……”
“胆小鬼!”珠碧哼哼道,“他才不敢!真要告诉了,死了我也得拉他当垫背的。”
小九无奈地耸耸肩,道:“真搞不懂你们俩,天天对着骂,谁也没骂赢,平白给自己添堵,这到底是为甚么?”
每一次阴阳怪气地互损对骂之后,各打平手,趾高气昂地离开,可等回到了屋子里又开始泛委屈,自己钻进被子里咬牙切齿,越想越气。
言语伤人的确是很疼的,人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么可能不会伤心,不会难过。
珠碧气得鼻歪:“你去问他呀!吃甚么狗屎了大早上的来找我吵!”
小九平生学到的词汇,八成都是听他俩对骂学来的。
多年的耳濡目染,让他和小六的每一次照面也从最初的拽头发互掐变成阴阳怪气地骂人了。
真是仆性随主。
作者有话说:
假设他俩一块儿下去了
奈何桥头——
珠碧:死t远点!你踩我脚了!
锦画(奋起一脚给人踢到桥对面):过去吧你,屁话那么多!
天不遂愿
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厚重的毛氅收进衣柜里。
每到换季,南馆都会拨一大笔资金给全馆上上下下所有妓子置办新衣裳。
前几天,专门派了裁衣师傅来为妓子们量体,轻薄的夏衣一个月后便送了过来。
珠碧饮着茶,翘着二郎腿不动声色地看小九整理新送来的夏衣,那衣裳薄得令人发指,就算穿上层,一眼望去还是能把身体瞧个一览无余。
真下流。
珠碧都不好意思让灵鹫瞧见。
草草撇了一眼,就让小九赶紧收好,眼不见心不烦。
好几箱新衣同时间送到霁月轩,小六眉头皱起,趁着自家相公睡觉,得赶紧清点完收起来。
以他的臭脾气,看见这里头的衣裳,又得一脚把这几个箱子给踹散架了。
他晚上还得跳新舞的,可不能出了岔子。
小六蹲在地上从箱内扒拉新衣,清点到最后一件,后头响起脚步声。
小六一个激灵,赶紧把箱子盖起来,扭头一看,锦画正惺忪着睡眼走来,瞧见地上蹲着的小六,做贼似的看着他。
“你一大早地在这捣鼓甚么呢?”
“呃……”小六岔开话题,“怎么这么早就醒啦,昨夜不是很累么?”
“做了个梦,梦醒了,就睡不着了。”锦画走过来,望见地上好些大箱子,一下就知道不是甚么好东西,脸立马冷下来,“打开瞧瞧。”
“……”小六只好依言照做。
一大箱果然都是大红大紫的夏衣,锦画弯腰拾起一件,透过布料清清楚楚看见掌心纹路,显而易见的怒意浮上脸颊,一把丢回箱内。
刚直起腰,正要上脚,小六就猝不及防抱住锦画的腿,冷不丁吓了锦画一跳。
“干嘛!”
“别动脚啦!乖!”小六将那双腿搂得死紧,“不气不气啊!我这就收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锦画渐渐卸了力气,气呼呼道:“收起来又有甚么用,还不是必须穿!”
他从出生起,就讨厌夏天,极其讨厌!
不过今年……
锦画陡然想起赵景行信中所言,忽然就高兴起来:“好啦,不生气了。小六,今日是甚么时候了?”
小六这才放心撒手,道:“四月廿十了,怎么啦?”
锦画低低重复了一遍,嘴角扬起漂亮的笑容:“我饿了,今日想吃阳春面。”
怎么一会儿生气一会高兴啊,小六一头雾水。
啊~不过自家相公笑起来真好看!
可他总是冷着脸,都不爱笑。
他高兴了,小六也高兴,积极应了一声,就雀跃着跑出门去了。
锦画回到床上,掏出床头暗格里的小匣子,又伸手到床底摸了半晌,摸出一把钥匙。
小匣子打开,这回比上次又多了几封信件,锦画扯过被子罩住脑袋,背对着床外,然后如数家珍一般,一封封拆开,重新一字一句地品味。
四月廿十。
还有半个月,就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了。
锦画念着盼着,掰着指头一天天地数,可怎么越临近五月初五,这时间就越过越慢。
这人罢,一旦有甚么高兴事,旁的事就都不会去计较了。
某日与他的最大冤家珠碧又打了个照面,照例他俩又得你来我往地对损,珠碧深刻贯彻这一传统,上下嘴皮一碰,阴阳怪气地开腔了。
锦画今日却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淡漠地笑了笑,也不反驳,仰着修长的脖颈子扬长而去。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