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天保见他半晌不动,火气上来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去,破口大骂:“扭扭捏捏地干甚么东西!还不滚回去收拾!”锦画被一巴掌打得趔趄好几步,姚天保恶语威胁,“若胆敢怠慢了大客户,老子扒了你的皮,滚!”
他如果肯放下身段,和珠碧那样缠着姚天保撒撒娇,哪怕结局不可逆转,也不会动不动就挨打。
可他就是这样硬气,死也要扛。
命不由己的娼妓,除了服从,他没有别的办法。
失魂落魄地回到霁月轩,关起门来,左一脚板凳,右一脚桌子,全踹了个底朝天还不够,又将入目一切陈设全部摔个干干净净。
小六吓得缩在角落不敢动弹,脸上被飞溅的碎瓷划了一道口子,温热的血顺着下巴滴落下来,肉不疼,可心疼得都要碎了。
他的相公不论遇到甚么事都是忍着,咬着牙死扛着。倔强得不肯落一滴泪。
今日到底是发生了甚么,才会让他崩溃到这个地步?
锦画的掌心紧紧握着一片碎瓷,血液流了一地。
小六无法再旁观。
他可以无条件包容他的怒火,却绝不能放任他肆意伤害自己的身体。
“相公!”小六飞扑上前一把抱住他,“放手!听话,放手!”
锦画卸了浑身力气,颓然跌坐在地上,滚烫的泪水不断从眼眶里夺出,他颤抖着回抱住小六,连哭也不敢放声哭,梗在喉头里抽噎,他难受得快要疯了。
心像被活活剜了一块,空落落的,生疼。
小六趁机掰开他的手将那片染血的碎瓷抢过来狠狠丢远了,拍着锦画的背不断安抚:“到底发生甚么事了?你告诉小六,别这样……”
明明这几天都是高高兴兴地,去了一趟幽庭回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小六一直追问,锦画却只是依偎在小六肩头,一言不发,只是哭。
夺眶而出的泪水湿了他肩上衣裳。
小六决定不再问了,静静地让他抱着。
就这样让他抱着好了,让他静一静。
一直追问只会让他更难受。
良久,许是哭累了,锦画才颤抖着开口,他好像问小六,又好像在问自己。
“想和心爱之人红尘相守,怎么就这么难呢……”
作者有话说:
曼曼别哭呜呜呜,心疼死妈妈了tat
连累他人
锦画所求不多,一天。哪怕只能和赵景行相处一天,他就可以更勇敢地活下去。
他盼了那么久,从赵景行写给他的第一封信就开始盼,他熬过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只为了等这一天的。
却在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
这几日他茶不思饭不想,哪怕梦里也是赵景行,本以为马上就可以见到了。
可天意怎么总是爱捉弄人。
他暗暗羡慕珠碧,有人懂他、疼他、爱他。
锦画不断安慰自己马上也会有的。
可一切就是这么无情,连这点甜头都要活生生剥夺走。
小六将他扶起来,拧来温热布巾替他擦脸,哄道:“别难过啦,等赵老板来了,小六帮你留住他!用绳子捆起来锁在霁月轩里,你没回来之前我不放他出来!”
锦画默默垂着头,脸上还是殊无喜色。才被拭去的泪水下一瞬又落下来,源源不断,根本擦不干净。
不论怎么哄他都还是这副模样,小六也没辙了。
怪只怪那伙该死的商人,来得也忒不是时候了。
可上面的安排,他们只能无条件服从,断没有反抗的余地。
小六默默地替他收拾好一个月里所需的东西,洋洋洒洒准备了三箱,轻手轻脚地摞在一块儿。
锦画则默默地侧身倚坐在廊前,呆呆地看着廊前花木出神。
回想他与赵景行为数不多的点点滴滴,心里一时暖,一时又彻骨地冷。
一直坐到天色都暗下来,小六端来了晚饭来到廊前,磨着他吃两口。
意料之中,他又绝食了。
不论小六如何劝,他硬是一口都不动。
知道他心里难受,小六舀了一勺饭到他嘴边,不死心地哄:“吃一些罢,就算为了小六我,好歹吃几口。”
“不吃,拿走。”锦画淡漠地偏过头去。
“不想吃?由不得你!”
忽如其来的声音如乍投入池塘的火药,炸了漫天的水花。
姚天保一句话让小六吓得汗毛倒竖,锦画亦浑身一颤,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南馆上下所有人听了都会害怕。
可以他的脾气根本不容许他立刻服软,所以即便害怕,他还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只是一双湛蓝眸子里添了几分恐惧。
怔愣地看着姚天保欺身上前,锦画无助地瑟缩了一下。
小六想也没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拽着姚天保的衣摆,卑微地求:“鸨爷您行行好!相公一会儿就要去接客的!你千万别打他,要是打出伤来客人会不满意的!”
说的有理有据,姚天保哼笑一声:“那倒是。”
小六才将将松口气,小小的身子却猝不及防忽遭重击——
一声惨叫陡然回荡在霁月轩。
“小六——!”锦画肝胆欲裂,眼睁睁看着他被姚天保一脚踢到院中去,正正滚到跟随他的两个打手身边。
锦画要扑过去扶起他,被姚天保狠狠抓住胳膊往后拽,他在后头冷笑:“你要接客,我打不得你。可这贱奴伺候不周,就该往死里打!”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