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们不用搁这守着摊的,自从摊子被那刺头一脚踹翻了,他们就得日日守在这里了。
珠碧抽了抽美丽的脸庞,娇嗔道:“差爷,好爷爷,放开奴家的脚罢,奴家可没那个本事。”
“哼,”鬼差冷哼一声,“我料你也是。”
“快喝!少废话!”鬼差嚷嚷。
珠碧接过汤碗,秀美的纤纤玉指转着碗身,嫌弃地蹙眉:“这碗好脏,没洗是不是?你看这里,还有口水印儿。”
“你——”
“爷别着急嘛~”珠碧笑,“奴家又没说不喝,只是奴家爱干净……你这碗,奴家实在是下不去口……”
搅和汤的老太太可好说话了,一拍身旁凶凶巴巴的官差,数落道:“人小朋友爱干净,给人家洗个碗怎么了?举手之劳啊!”
“去去去——”老太太重新在桌边拿了个碗,慈爱地笑,“小朋友,别搭理他啊,婆婆去河底下给你洗洗啊!”
“多谢婆婆~”
看老太太摇摇晃晃地走到桥底下去,珠碧重操老本行,端着汤碗,风情万种地坐上桌,香臂一撑,探出上半身,勾引那凶巴巴的官差:“爷好凶~”
接着闻了闻手中的汤,道:“汤是香的,嗯~~~可是爷您脾气好臭,这样可不好~”
偷偷撇眼往桥下看,善良的老婆婆提着裙子,在河边洗碗。珠碧不动声色地转回目光来,落在那凶巴巴的鬼差身上,捧着心娇羞一笑:“爷生得好伟岸~看得奴家一颗心呐,砰砰直跳~”
“你你你……你想干嘛!”鬼差觉得鼻子一阵凉凉的。
“啊——爷流鼻血了!”
一摸,果然:“你!”
“哎呀呀~”珠碧摇头直道,“好哥哥,这可不得了了!您这是邪火作祟,要抓紧治一治,不然,会耗干精气,要死的呀!”
鬼差一阵哆嗦,转而一想:“不对啊!我本来就是死人!”
“……”珠碧转转美眸,捂嘴道,“那鬼死了会怎样?奴家听说,鬼要是再死一遍,那就彻底灰飞烟灭啦!您这么年轻就当上地府的差,要是灰飞烟灭了,多么可惜……”
珠碧挤出两滴悲伤的泪来,抽噎两口,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道:“奴家能帮爷治病,您信是不信?”
“真的假的?”
“真的~”
鬼差狐疑道:“怎……怎么治?”
珠碧笑:“爷闭上眼睛~”
趁鬼差闭上眼睛的片刻,珠碧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碗中汤,倾身,吻了上去——
绿油油的汤汁全数哺到了鬼差的嘴里——
“!?”等鬼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都咽下去了!
脑袋一阵天旋地转:“……”
看向面前风情万种的珠碧,一脸茫然:“你谁啊?”
珠碧笑:“你又是谁?”
“我……我是谁?”鬼差一头雾水,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我,我不知道啊!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珠碧拍拍他的脸,笑:“这里是地府啊,你是刚喝完孟婆汤的魂灵,来,投胎在那边,去罢~”
“哦……”
鬼差真就这么走了。
珠碧见状,溜之大吉。
那老太太马上就要上来了,这里绝不是久留之地,据说这老太太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被她抓住就不好了,得赶紧逃。
珠碧踉踉跄跄地躲进魂堆里,往来时的方向猫腰奔逃——
一头,撞到了硬东西。
珠碧胆颤抬头,却在看见来人一瞬,愣住了。
连退了几步——
来人衣饰繁复昳丽,束带当风,生长九尺,伟岸出尘。
他的手上带着一串莹白的佛珠。佛珠排列有些疏,显然,缺了一颗。
“珠儿——”灵鹫脸色苍白,久病未愈,终于见到他失手打落的明珠,登时悲极,一把将人紧紧抱在了怀里。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往往复复,灵鹫这么多年,已经被折磨得形同枯槁。
他在九重天境上日夜饱受愧疚和无能为力的折磨,他不敢看水镜,满心都被名为愧疚的痛苦塞得满满当当,终于终于,熬到命盘轮转结束,熬到他丢失的明珠脱离命盘的桎梏,可以真真切切地握在他手上了。
“……”
生前事如涛浪席卷而来,珠碧看着眼前依旧不染一丝尘埃的,高高在上的神祗,想起了过往种种不堪、痛苦和仇恨。
顿时便觉他的抱拥像荆棘一样,刺得自己体无完肤。
珠碧不曾多想,伸手推开了他。
他在凡间受尽了苦难,被锁在南馆后院小屋子里不知道多少年,他受尽折磨却求死不能,眼前人在哪里呢?
他在乎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或被毒死、烧死,甚至变成了碗里的肉。他万般绝望求神渡他之时,眼前人又在哪里呢?
现在才来,是不是太迟,太迟了?
“灵鹫帝君,咱们,好聚好散。”
作者有话说:
珠珠终于死了,菜头妈妈松了一口气
因果报应
“——珠儿!”
黄泉路上奈何桥,灰扑扑的魂灵们来来往往,一个浑身神光笼罩的创世始神站在这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你看看你,”滔天的怨恨都湮灭了,珠碧站在他跟前,抬眼看他,嘴角弯弯笑着,平静得好像只是在和多年不见的友人寒暄,“你还是这样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