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长桌两排落座满人,主位坐着黑裙西装的女人钢笔轻扣桌面,面无表情办着雷厉风行的事。
她将所有递来终审项目批案捋得顺畅,权衡利弊点出其中问题,简明扼要,句句落在重心。
“管家爷爷,她是谁?”
隔窗女孩望着里面低压沉重的氛围,目光直愣愣盯着主位。
“她是聂氏家族历任唯一的女家主,也是你的姑姑,聂萝京。”
女孩心想,好美啊。
散会后,众人离去。
聂萝京坐在主位,窗帘半掀天光投射进来宛若一副名画。
外貌那般热烈艳丽,气质反而有点颓败倦怠的丧,像即将凋落的玫瑰,带刺里隐藏着攻击性。
女孩说道:“她看起来很孤单。”
两鬓如霜的管家撑着拐杖缓缓蹲下,笑着叮嘱道:“所以你要多陪陪她,她什么都没有了。”
墓园葬礼,众人沉痛悼唁离开,女孩哭得伤心道:“姑姑不难过吗?”
聂萝京道:“难过。”
“骗人!你连滴眼泪都没有,他们说你作恶多端无情无义我还不信,可你明明能救,为什么不愿意救救管家爷爷。”
“他要死,我没办法。”
女孩气急口不择言道:“怪不得所有人都不爱你不要你,你就是没有感情的怪物!”
聂萝京轻轻叹气。
“等会下雨,回家吧。”
女孩其实说完就后悔了。
她回家意外翻到管家爷爷的遗物。
是关乎聂萝京的纪实录。
聂家畸形不伦恋的产物,出生便被忽视抛弃在后花园保姆屋,保姆表面替养,实为泄愤虐待。
直到五岁被想起来,发现是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锁链圈住的小乞丐狗样坐在肮脏地板用手抓发霉面包吃。
因为畸形带来的天生感情缺失症,成为母亲手里锋利的血刀,担心无法更好控制,磨练出鞘前注射失忆药物送到平民家庭寄养。
并展开营造了场“楚门的世界”。
畸形的人被精心养护渐渐补齐了感情缺失的色块,凝聚成重要的心脏部位,剖出来是红色的,是炙热的,是鲜活的。
感情既是软肋。
为保护那些美好义无反顾成为母亲操控的傀儡,报复不知道该是她外公还是父亲的聂老家主,以及走向腐败糜烂的家族。
她一路走来不是短短便能概括,十年来足以发生天翻覆地的变化。
傀儡变成闻风丧胆,望而止步的恶人,见证外部无数家庭破产悲剧,内部亲情夺位权利厮杀,老家主被逼当众自刎,母亲破防掐住她脖子疯狂咒骂。
随即将那些虚假的感情撕破真相,转为刀子扎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寄养的家庭,慈爱父亲,温柔母亲,可爱闺蜜,友善同学,包括调侃着骂她榆木脑袋的追求对象。
从亲情友情爱情全都是母亲安排的一场大戏,到此刻彻底杀青了。
“妈妈,当心你肚子的孩子。”
明明是一句关心,母亲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害怕地疯狂往后退,抓住管家。
“快弄死她,我肚子里才是聂家的继承人!”
可惜管家早已叛变,听从她的命令放母亲自由离开聂家,直到多年后母亲病逝,接回来了一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该叫她姐姐,还是姑姑?
女孩看完崩溃了。
——
聂萝半夜惊醒,与前世相关的梦境只有侄女小时候哭着说不要离开她的道歉。
如果按现在世界的时间算,聂翡应该快要上大学了。
不想吵醒女儿,聂萝京走出客厅到阳台透透气,望着稀星夜色思绪飘远。
她前世曾说自己当够了恶人,不想再做坏事,这辈子却穿成恶毒女配。
后来结局发誓永远不出现在主角面前,远离京市到北城生活,好好从良积德。
可现在不速之客,一个个往这边赶。
说明项昭也离不远了。
聂萝京视线落在对面那户暗色阳窗,那里住进的人有着偷窥癖好,她知道。
不揭穿只是想看祁崇野要做什么。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聂萝京转身看见与客厅装潢格格不入的燕景旗穿着一身黑色睡袍在倒水吃药。
“过来。”燕景旗命令道。
聂萝京没听,问道:“你都隐退五年怎么会失眠,接新角色了?”
眼看燕景旗眉眼爬上寒意作势摔东西,聂萝京瞥了眼房间,冷脸道:“停,吵到我女儿跟你算账。”
“那跟我装什么?别让我说第二次。”燕景旗漠然道。
聂萝京给疯子解释道:“以前我们的身份合适无所谓,现在你的行为叫出轨,我若同意便是第三者。”
燕景旗嗤笑出声,迈步上前,眼眸微沉道:“阿京,你女儿说我们很像,因为我们骨子里本质是同类相吸,我从来不会冠冕堂皇自诩良善的品性,也不觉得你有多道德高尚。”
阳台挂着白织灯,地面高大颀长的影子逼近,宛若毒蛇缠绕自己豢养的宠物。
“况且,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人。”
燕景旗敞开双臂,将她捞进怀里。
“就不怕哪天被狗反咬一口?”
“随时欢迎。”
“我说对面那个。”两人紧贴,聂萝京两手抓住燕景旗袍领隔开稍微的距离。
“我在酒店答应配合你的病症戒断疗程,现在连得寸进尺进组失眠症抱枕都应了,你帮个忙?”
燕景旗皱眉:“对面?”
“你的情敌。”
“姓祁的?”
聂萝京道:“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监视我,应该是奔着捉奸你来的。”
“他好好的跑到北城住你对面监视你。”燕景旗神色晦暗,嘴角微扬:我怎么觉得,对你居心不良。”
说完隔着睡衣摩挲了下软腰。
暗示着“居心不良”的另一层意思。
“不可能。”聂萝京否掉,主角不会崩深情人设,尤其祁崇野。
燕景旗意味深长瞥了眼对面,俯身抱起聂萝京分开她的双腿搭在腰间,微微往前倾,手臂托住柔软圆润的臀抵在后面栏杆。
抬头,张嘴。”
因为知道这人阳痿,没有任何威胁,还是自己熟悉的人,聂萝京没感到突然和冒犯,而是有些不解。
燕景旗道:“看过拍戏借位吗?“
话音刚落,他低下头来。
而另外一边,昏暗卧室里只有监控屏幕散发着刺眼的微光,祁崇野懒散地靠在躺椅,笔直修长的腿落在桌面边缘,他戴着耳机正和别人视频通话。
不经意间视线瞟到监控画面,停顿片刻,嘴角扯往下了扯,对着视频通话那头轻唤:“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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