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咳嗽声从谷明岚居住的院落里断断续续地传出,门外玩耍的孩童都放轻了脚步,面带忧se的从紧闭的院门口走过,不时徒劳地向里窥探着,期待能看见许久不见的谷主慈ai的笑容。
谷明岚静静卧在床上,不断流失的力气已经不足够支撑她再坐起来。她看背对她站在窗边的霍予,墨一样的长发,高大的身影,如刀兵一般沉冷的气息,想起的却是二十年前在一样的窗边负手而立的男人。
那时候的她刚刚诞下小小婴儿,他抱着不断啼哭的孩子,跪在她身边让她00他手里婴儿柔软的小手,她却冷淡地别过头,甚至不曾看自己的孩子一眼。他大约是真的绝望了,离开这扇门前他对她说了什么呢?是从此再也不见吗,她已经刻意回避这段记忆太久太久了,以至于曾经以为会永远刻骨铭心不会忘记的东西都被时间模糊。
霍予转过身来,那双狭长而沉郁的眼对上她的,谷明岚吐出一口气。
“就是这样的眼神…”她喃喃着,就是这样的眼神最近让她越来越多地想起回忆里封存了多年的往事,这是她和他的儿子,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她从小看着长大的nv孩的时候,看向沈青的那双燃烧着疯狂与占有yu的眼,让她心惊又恐惧。
一样的命运,不能再在姐姐的nv儿身上再次发生了。所以她又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情,顺从霍予的心意给沈青种了让她忘记一切的药。
“我是不是做错了…”她茫然地开口,询问着虚空中不存在的人。霍予仿佛已经习惯了她的呓语,坐到她身边,给她喂下药汁。
谷明岚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她看向眼前儿子陌生的脸,轻轻叹息,“你答应过我的,不会b青青做决定。”
霍予的唇边挑起一个淡而冷的笑,这就是他的母亲,无论何时,都在担心他会伤害她心头的nv孩的母亲,“那时候你也没告诉我,你会用尽全身之力来治沈轶。”一枚霍家的弃子,竟然也值得她用x命来换,还让他长居在药王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沈青眼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试图弥补我父亲吗?”他的眼神尖锐地凝视着眼前疲惫的母亲,还是就算付出x命,也要给沈青留下最后一个能掣肘他的力量。
谷明岚看着这张和霍震霆八分相似的脸庞,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浅淡的叹息,“我不希望,你以后后悔。”
霍予冷笑起来,“假如他敢对青青说什么不该说的,我会让他后悔才是。”
谷明岚沉沉地叹息着,她不再理会霍予,眼神投向窗外被秋天的天光染红的树叶,姐姐温柔如水的笑容仿佛又浮现在树影之间。“月亮弯弯,小船浅浅…”她轻轻哼唱起来,耳边响起二十多年未曾听过的温柔的歌谣声,先是姐姐轻柔的嗓音,然后是男人刻意压低的深沉的声线。
她沉沉地睡过去。霍予沉默地看着母亲,半晌,为她盖上被子转身走出院门。
男人白se的衣角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霍予从竹林里转出,看着沈轶从沈青的小院里离开的身影,视线y晴不定地变换着。半晌,他推开门。
风摇落的树叶在桌子上积成一片,nv人以手扶额坐在桌畔,两杯空空的茶杯在她眼前,已经不再散发热气。霍予的眼睛暗下来。
他走上前,握住nv人冰冷的手,努力放轻声音问她,“这么早就醒了吗?”
沈碧轻轻瑟缩了一下,控制住自己收回手的冲动,她抿出一个笑,看向男人幽暗的眼,“没什么,刚刚醒来没多久。”
没有多久,足够你和他一起饮茶,谈话,到树叶都落满桌面吗。霍予沉默着,压抑住内心涌动的疑问,他已经不知道b起她清醒的时候满是恨意与提防看着他的样子,她失去记忆之后下意识的害怕与躲避是不是更加令他痛。
萧瑟的秋风呼啸而过,卷起落叶,从看似相互依偎的两人交融在一起的衣角拂过。却有nv孩惊惶的声音响起,打破这一瞬间凝固的空气。
“阿予哥哥——你快去药王谷门口,有个人带着好多的兵在门口!”十七像是从极远的地方奔跑而来,气息尚且喘不均匀,她抓住霍予的衣角,近乎是祈求地摇动着。谷主沉睡不醒,药王谷中除了病人,就是和她一样大年纪的孩童。那些士兵尖锐的刀刃,黑沉沉的盔甲让她想起小时候破碎的回忆,在被谷主带到远离战乱人间苦痛的药王谷之前,在战场上流离失所的日子所见的残肢断臂,血流满地。她颤抖着,声音逐渐破碎。
沈碧站起身,把惊恐的nv孩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头安抚着。她抬头看一眼霍予,反握住他的手走出门去。
高耸的云梦山矗立在两侧,山谷狭窄的入口如同上天在陡峭的山峦中间劈开的一道缝隙,却有郁郁葱葱的草叶蔓延在山谷入口,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野花,映着远处茫茫的云梦泽,安宁的宛如世外仙境。
如今这仙境却被刀兵所踏,骏马的马蹄在柔软的草叶上来回践踏着,黑压压的军队沉默地拱卫着中间坐在轮椅上的玄衣男子,他看着山谷门口聚集的人群,眼中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他的视线投向远方,静静地等待着。
青衣nv子和身边高大的黑衣男人出现在山谷口的时候,沉默如铁的北漠军队响起一两声倒ch0u气的声音,转瞬又归于沉默。
慕容珩眯起眼睛,视线隔着晃动的冕旒划过两人交握的双手,瞬间冰冷下去。他知道身边的士兵已经认出了眼前的人是传闻中已经si于南宁细作之手的大将军霍予,轻快地笑起来,“霍大将军,真是让孤好找啊。”
霍予沉默地看着高坐于众人之上的男人,他从来不曾小看于他,即便如此,当他jg准地扼住霍家的脖颈,把他的亲信的x命一条条摊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仍然感到悚然。这个一向病弱的,几乎成年后没有在他的视线里出现的王,心机之深沉毒辣,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往前走了两步,把沈青挡在自己的身后,隔开慕容珩如霜雪般冰冷的眼神。
“殿下,别来无恙。”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