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翠春吃完都不知道拿腊肉出来,是谢儿媳妇的还是谢自己的,干脆又给了江文清几张布票,让她去扯布做衣服。
陈木文不去黑市,都找不到人换布票,今年他家的布票还是年根换工分那阵的。
听说县城的黑市又开起来了,不过陈木文自从兵哥被抓都没有再去过,这事还是前两天在县城打听到的。
兵哥虽然没找到罪证,但是还是要被送去农场改造三年。他刚关进去,媳妇就跟人跑了。
陈木文跟江文清说的时候,江文清还有些无语,心里还有些怀疑兵哥被举报还有他媳妇姘头的手笔。
这事也没证据,她也只在心里想了一下就抛到脑后。
陈粮丰身体完全好起来,地里西瓜苗子都已经栽完。趁麦子扬花地里还不忙的功夫,他们爹仨又开始研究地基怎么打。
他们家原本分的宅基地,除了现在住的这块,还有一块种了树占着,盖房子就要把树砍了。
这树也不是砍完就能盖,他们家地基跟邻居家地基挨在一起。原先划地基的时候说好以树为界,邻居现在却说树那边才算他们的,树和树压界的地方都是他们家的。
要是地没分好,以后还有的说,这几天陈粮丰都在和邻居家掰扯地的事。
队里不少人盖房子,为了地基的事都能闹的大打出手,他们家没到这份上,不过两家人都吵得不太高兴。
江文清没想到盖个房子这么麻烦,邻居老太以前每天看她笑眯眯的,现在看到她江文清都怕她眼翻的人背过去。
她把这事说给张兰香听,张兰香冷笑一声:“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以前还偷偷抢桃桃的米花给她孙子吃呢。”
她严肃地告诫江文清:“这起子人你对她有点好脸色,她还以为你有事求着她呢。这个时候咱可不能露怯,下次她再翻白眼你就翻回去!”
“得嘞!”
江文清谨记在心,等邻居老太又跟她翻白眼,她立刻停下来当着她面翻回去,还亲切的说:“大娘,你是不是眼抽筋了,抓紧时间去看看吧,眼抽筋可是要破财的。”
老太也不敢再翻白眼,被她气的搬着板凳回院里了。
这事过去没两天,上次队里跟县城纺织厂合作织毯子的钱结回来了。
之前是江文清天天蹲那看着人记,分钱大队长也让她一块分,以免有人掰扯自己织的数量,到时候对不上号。
头天大队长大喇叭里叫过,第二天队部就挤满了人。
江文清就怕结账的时候掰扯,所以专门裁了纸让她婆婆用针缝个本子出来。
哪个人哪天上午下午织几条都写的清清楚楚,并且一式两份,她这边记本子上,给别人的都是用报纸腾的。
大家都知道她账记的细,也没有人故意找茬。分钱分的格外快,大队长在旁边看着也满意。
只是分到邻居婶子家,她总疑心江文清故意给她记错。
两人对了好几遍,她还是说:“不对吧,我明明记得是二十二条,怎么只有二十一条……”
江文清无奈的叹气:“咱都是以纸条为准的,婶子你自己拿的纸条写的也是二十一条啊。”
邻居婶子信不过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坚持说是江文清故意少给她记:“是不是你给我改了?我又不识字,谁知道你怎么记的。”
“呵呵。”江文清皮笑肉不笑地说:“婶子你好有意思,我改只改你一个人的干什么,为了贪二毛钱吗?”
她也不想一直掰扯,想了一下说:“要不然咱这样吧,这钱都是有数的。交给厂里多少条毯子,人家才给结多少钱,我敢说我这里没记错,那等一下分到最后一个人这钱肯定是分完的。”
“不如你等一会最后一个结账,看看最后剩多少,你不就知道是二十一条还是二十二条,还有我有没有贪你那二毛钱了,怎么样?”
邻居婶子没说话,但是那个劲头就是想挑江文清错处。
江文清知道她是个肉紧人,平时也不是抓着人错不放的人,八成是身上背了婆婆任务来的。干脆也不问她,直接让下一个人过来对账。
账清楚,钱分的也快。大家拿了钱也没走,都等着最后看钱对不对。分到最后一个,果然就剩下二十一条毯子的钱。
邻居婶子不情不愿的拿了二十一条毯子的钱,大队长故意没说话看到现在,他把嘴里的烟杆拿出来:“狗子家你也行了,到底是二十一条还是二十二条你心里没数吗?”
“文子媳妇不会织毯子,这钱分也没她的份,你想找她茬不如去地里找,她种庄稼最有错处,毛病一抓一大把……”
围着的人哄笑起来,江文清:……
饭多多
她承认自己种地不怎么样, 但是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当着大家面这张说,江文清幽怨的很。
悄悄瞪了大队长一眼,她强行狡辩:“陈队长还说我种西瓜种的挺好的呢!”
不说还好一说大队长还笑呢:“老陈不这样说, 你不得再种二亩地, 到时候他还得自己返工!”
大家拿了钱正是高兴的时候, 这时候也跟着调侃:“怪不得下工了还看老陈在地里呢!”
江文清想说小队长查任务, 都是最晚走的,根本不是在给她返工, 而且要返工陈队长一般都是当面说的……
等大家笑够, 邻居婶子也接不上话茬, 没人找茬一会人都散了。
人走了江文清才愤愤不平地说:“你就诋毁我吧!”
大队长摇摇头说:“我不这样说,你还跟她吵一架不成,在队里办事不就这样,能和稀泥就和稀泥最好。”
江文清没再说什么, 把记账的本子给他留个底。
大队长问她是不是还在为地基的事吵, 一提这事江文清就忍不住愁眉苦脸:“哎呀别提了, 他家人就认那个死理了。”
她问大队长:“叔, 我亲叔, 你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事?”
大队长一脸淡定地说:“这还不简单, 你们家换另一边盖呗。”
“呵呵。”江文清无语了, 另一边又不是他们家地!
大队长被她笨的想抓心挠肝:“那你跟人换不就得了!”
江文清不知道还能换,而且人家愿意换吗?
她回去就把大队长说的话,告诉家里了。陈粮丰想了一下跟陈翠春说:“老杨不是不想住里面吗?没准真行。”
陈粮丰携家带口被赶出来的时候,按理说也是被分出去的,队里在这边分的地基给他, 他来的时候还是搭的窝棚。
当时这边只有老杨一家,老杨一家以前是山里猎户, 建国好久了才搬下来。
陈家分过来就靠着他旁边划的地基,后来这边住的人多起来,老杨家反而被挤到最里面去了。
他闲住里面难受也不是一天两天,连江文清都听他抱怨过。
陈粮丰跟陈翠春琢磨一下觉得没准他能同意,晚上吃过饭就收拾点东西去杨家问问。
老杨一家跟陈家关系也不错,只是他们家人除了老杨都不爱和别人来往就显得不太亲近。
不过再怎么说也住一起这么多年了,左右搭把手的情还是有的。
看到陈粮丰和陈翠春提着东西上门,老杨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哟~这不逢年不过节的怎么想起给我送礼来了?”
陈粮丰笑他明知故问:“我们家这天天为什么吵吵,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杨也不是拐弯抹脚的人,他想往巷子口搬跟陈家换地也合适。
“我们兄弟别的都好说,就是我们家空着的这块地比你家大,这我换了要吃亏的。”
两人三两句话没说完,就出门量地去了。陈翠春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老陈,现在都快黑灯瞎火的了还去量什么地。”
杨家婶子是个腼腆人,她腼腆地笑笑给陈翠春搬个板凳坐下。
“坐一会吧,待会他俩看不见就回来了。”
陈翠春坐下跟杨家婶子闲唠嗑,等天黑下来陈粮丰和老杨也回来了。
“那就先这么着,明天我们去问了大队长再说。”
陈粮丰没意见,地基应该明天就能定下来,他心情舒畅,出了杨家还忍不住哼哼几声小曲。
家里儿女见他回来,脸上面带喜色。就知道杨家答应了,也都纷纷放下心准备回去睡觉。
江文清其实有些诧异老杨家愿意换,她问陈木文:“杨叔就为了往外住,这么个邻居也愿意换?”
要是以后杨家盖房子还有纠纷怎么办?
陈木文撇撇嘴说:“他们估计不会跟杨家吵。”
“为啥?”
江文清相当不解,老杨家要是盖房子他们没意见,那就是对他们家有意见了?
“你忘了杨叔五个儿子!他家虽然是从山里搬下来的,没什么本家亲戚,可是他儿子多,姻亲多,跟他家吵架那还得了……”
没想到是这么朴实无华的理由,江文清翻个白眼:“就是柿子挑软的捏呗。”
话说到这份上,就不得不提到生男生女这个话题。
以江文清的观察来说,前进大队几乎找不出第二家,跟陈家这样对女性比较友好的家庭。
像江文清这种结婚大半年,肚子没动静的,但凡换到别人家,恐怕都有要把她送回娘家的心了。
陈家现在没表露出重男轻女的迹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兰香和江文清都刚进门也不算久,学学也刚生的原因。
在这里他们重男轻女的原因也很简单,农村男人就是劳动力,在这个只靠劳动力就可以决定是否能吃饱穿暖的时候,家里没有劳力就是等于要饿肚子。
还有就是跟人吵架打架的时候,家里人多也是一种威势。
除了这两个剩下的原因就太复杂了,涉及到千百年来男权的沉淀,这部分原因过远江文清暂且不想。
以她的能力,只能管管自己家这一亩三分地。
她问陈木文:“我要是生不出来男孩怎么办?”
陈木文无所谓的说:“那就生女孩呗。”
“要是我只生一个女孩呢?你不就被人说是绝户头了,你不在意啊?”
陈木文仔细想想说:“可能会在意,莫名其妙被骂我肯定会生气的。”
他说的还算坦诚,江文清也没有生气,他又补充道:“不过我真的觉得男孩女孩无所谓,媳妇,难道你不觉得家里人多也没有富裕到哪去吗?”
“虽然大家都说生的多才兴旺,但是我从小看家里有十来个兄弟姐妹的就头皮发麻。你知道张二小吗?”
江文清知道,他家十几个兄弟姐妹,干活的时候自己家就能组成一个小队,为了好管理小队长都会把他们家人分开。
她对张二小印象深刻,看起来也是十五六岁的人了,鼻涕落多长,当她面撩起衣服就擦,江文清看过那一次恶心的中午都没吃饭。
“他家兄弟姐妹这么多,家里按说应该兴旺才对,结果他们没有一个人不是饿肚子的。吃饭的时候都要一人一勺分,多夹一筷子可能就有人分不到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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