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杯,也称灵卦,是种占卜预测吉凶的工具,它一般是竹木做成的,样式不一,许白微拿的这对是牛角形,一头大而平,一头小而尖,一对两个。每一个有两面,一面是平整的,为阳卦,一面是带弧形的,为阴卦。
占卜的时候将一对茭杯掷在地上,观察其俯仰状态,若是两面平,阳阳,表示神灵主意未定,需再请示;若是两面凸,阴阴,表示不行、不可,神灵生气了,或是事情凶多吉少;掷出一平一凸了,表示可以,神灵同意。
“老头你是不是有些话不能说?”
掷第一次——一平一凸,是。
许白微点头,好,了解了。
“我为了你置办的三元观,你高不高兴?”
掷第二次——一平一凸,高兴。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掷第三次——两凸,没有。
“你觉得殷睿这孩子好不好?”
掷第四次——一平一凸,好。
许白微摸了摸下巴,意料之外的回答,一时有些疑惑,接着下一个问题。
“那我明天再带他来给你上香?”
掷第五次——两凸,茭杯落地时砸出清脆的声响,许白微几乎能想象出老头在耳边咋呼,不行!不行!
陨落的天枢星
灵宝观
夏灵宝他师父, 也就是灵宝观观主丁云齐,两天前回来了。但之前一直绊着他的要紧事并未解决好,他人是回来了, 但有信众找他仍然是一句没空打发了。
夏灵宝:“……师父, 还没找到天枢星吗?之前罗盘不是指向湖山市的方向了吗,这次你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找到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
此时一个白须鹤发, 但精神隽烁的老者坐在塌边, 手中捧着个罗盘,双眼一直定在罗盘上, 不太耐烦地回应夏灵宝。
夏灵宝:“……”
丁云齐脾气算不上好, 但大多时候都还算慈祥, 当然,那是从前。他性子急, 这回碰上的又不是小事,原本以为希望近在眼前,却没料到又跑了一趟空。
所以夏灵宝跟他说话都有点战战兢兢的,现在他无声叹了口气, 算了, 少说少错,少挨骂。
他有时候会觉得,要是这两年师父没有因为寻找天枢星的事全国各地到处跑,他可能在修行一途上还要进步一点?
这两年他几乎是放养状态, 师父大多时候不在观里,他就只能根据师父以前教的试着去接一些不那么厉害的案子, 但凡没把握的,都只能跟着观里其他的道长出去。
但教徒弟是个费心的事, 别的道长最多好心追肉文补番车文期饿羣爸衣四把以六久六仨提点一两句,不会太上心去教他,自己又不是他们的徒弟。
而且,说得不好听一点,干他们这一行的,都是各凭本事吃饭,以前师父在的时候,那些难度大一点、报酬高一点的单子,都是点名找丁云齐丁观主。这两年师父不常在观里,这一部分单子才分到了别的道长头上。夏灵宝是丁云齐的徒弟,现在他自己也在接单子了,要是教会了他岂不是多一个分摊的同行。
海城作为国际大都市,富商是多,但全国各地的同行都这么想着,要到海城来挖金山,不止他们道士,还有立堂口的出马弟子、风水先生、养蛊的……简而言之,他们这一行竞争还挺大的!
夏灵宝也不是抱怨,他知道找天枢星的事很要紧,一直找不到师父也很焦灼,只有尽力不烦他老人家。
关于那个天枢星的事,他只是听师父提过,天上神灵陨落,司职之神空缺,凡间就会多生灾祸。夏灵宝以前也听说过神灵换届的说法,比如地方城隍,某某高人得道,或是有大功德的活人死后充当冥神,此类传说也不少。但是神灵陨落的说法,他却是闻所未闻的,师父说,是星辰越轨导致的,千百年不见得有一次。
神灵灵体逸散,几年前被师父偶然感知到了,他老人家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废了半身修为才招引完破碎的灵体,中间他也是跑遍了全国各地灵气充盈的山川江湖。
据师父所言,此时他招引到的灵体已经不算是神灵了,只是星辰之灵乃天生天养,落入凡尘也容易被心怀不轨的家伙觊觎,造成更大的危害。
只是可惜,在最后关头有恶人作乱,功亏一篑,整个灵体一起丢了。那作恶的宵小,论起来还跟灵宝观有渊源,是丁云齐的师弟,夏灵宝的师叔。
不过也是前师弟!前师叔了!那畜生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夏灵宝在心里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将自己荒废的这两年都记到了那恶人头上去!
灵体丢失最初的那几年,丁云齐完全感知不到,哪怕是他接触过那灵体,知道那灵体的气息,罗盘也根本搜寻不到,他甚至怀疑那灵体是否已经消散了。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遍游大江南北,希望能找到一点踪迹。
直到不久前,罗盘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指向,那时丁云齐身在海城,罗盘指向的方向,就是湖山市。然而等他人到了湖山市,再想细找,罗盘方向却又变了!这次指向了海城。
??
丁云齐都怀疑这罗盘是不是坏了,耍他呢?
虽然心中不忿,但他人还是回来了。
回来之后,罗盘就真的像是坏了——这次为了确保无误,他没有立即去罗盘指向的地方寻找,而是多观察了几天,可就是这几天的时间里,罗盘随时都在变动,且变化幅度巨大。
丁云齐纳了闷儿了,整日抱着罗盘不出门,就是研究不出来是为什么,他换了别的对象试验,这罗盘也没坏啊!
以手持罗盘的人为中心,目标如果是在外地,那就是一天之内横跨几个省份,你说它是坐高铁坐飞机也有可能吧,关键它是来来回回,反复如此。
丁云齐琢磨了好几天,终于猜到一个可能性,先前他人在湖山市的时候,罗盘指向海城,现在以灵宝观为中心,如果距离离得太近,那么目标稍微在城里活动,表现在罗盘上就有可能是大幅摆动。
那么……灵体就在本地?
……
“小道长,麻烦通融通融,我们真的有要紧事找丁观主,事情比较特殊,不然我们也不会上门叨扰!”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瞧着还有几分时尚的中年男人,神色恳切地望着夏灵宝,就差上来握住他的手说了。
夏灵宝:“我师父不在观里,您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帮你介绍另外几位道长,也是有本事的人。”他照例敷衍,过去的每一次,他都是这套说辞,上道观来的,哪个不是情况特殊的。
师父虽然不会接,但夏灵宝说愿意帮忙介绍,也不算冷漠。不过那中年男人瞧着并不愿意,眉目间一片为难之色,憋了憋之后,说:“小道长别为难我,我来之前打听过了,丁观主前两日就回来了,不然我也不会上门。”
夏灵宝:“……”你们娱乐圈的狗仔连道观都盯?
没错,这稍显时尚的中年男人是个经纪人,还是圈内一线大花章韵的经纪人。网上素来流传某某明星养小鬼之类的流言,这个圈子的确容易和那方面的事沾边,说实话,夏灵宝对他们这一行态度相对冷漠,也不爱插手娱乐圈的事。
灵宝观以前不是没有跟娱乐圈打过交道,以前师父还接单子的时候,就常有那些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像是见不得人一样的人找来,大多都是求财、求运,或者是干了亏心事遭了反噬来求化解的。
夏灵宝对他们这些人,连带印象都不怎么好。
鬼的世界,依旧是人的世界,那些出问题的,不是报恩就是报仇,鲜少有无缘无故伤人害人的。这句话是有点绝对,但对于绝大多数娱乐圈的案子,是适用的。
其实章韵出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目前还不影响正常生活工作,但是如果一直拖着好不了,那就是个大麻烦了。经纪人之所以一定要找丁云齐,是因为章韵到了那个咖位,太多眼睛盯着了,一不小心就容易传出不好的传闻,他知道以前有过同行找过丁云齐,包括章韵的一个圈内朋友,说灵宝观的丁观主有本事,嘴巴也牢靠。
夏灵宝:“……行吧,我跟我师父说一下,但是要是他老人家不肯接,那我就没办法了,你既然知道他前两天才回来,也应该打听到他这两年都不怎么接单子了。”
“行!行!若是丁观主肯接,我们必有重谢!”经纪人马上许下承诺,名利场上泡久了的人,只以为请不动丁云齐是钱没给到位。
经纪人认知里他们这种搞玄学的,但凡有点真材实料的,不但心黑指甲深,脾气也古怪,不然他也不会亲自过来,还不是为了表达诚意。
夏灵宝不太满意地嘟囔着去找他师父了,估摸着自己又要挨骂了!本来直接说师父不在就是为了免去麻烦,没想到对方一下就把他堵回来了。
他在内室没找到人,丁云齐到观里供奉的神像面前去了,正在抽签问吉凶。他根据罗盘指向进行的猜测,自觉有点道理,但还不肯定。
摇出来的结果不太好。
刚刚他在心里问的是,能否在海城找到天枢星的灵体?
签文上就一句简单的诗句:众里寻他千百度。
一把年纪的老头,又开始在神像前枯坐冥想……意思是能找到,但是没那么直接……那大约不是在海城,他摇了三次,三次都是一样的结果,而且,三支落地的竹签,签头都朝西?
夏灵宝这时候找过来了,转达了经纪人的话,他只简单表述了几句,本以为师父还跟之前一样会直接拒绝,就懒得多说,没想到他老人家沉吟了会儿,多问了一句。
“在哪里?”
夏灵宝呆了呆:“……哦,泗阳。”
泗阳是个市,在隔壁省,但是就挨着省边界上,实际上也不是太远。隔壁省出了名的风景秀丽,他猜大概是在泗阳拍戏吧。
“泗阳啊……你去回应人家吧,我接了。”泗阳的方向,不就是在西面吗。
“哦好……蛤?”夏灵宝都准备转身了,反应过来双目大睁望着他师父。
“蛤什么蛤,还不快点去!我看你一天到晚傻不愣登,不知道在干什么!”
夏灵宝:“……”
黄皮子
许白微有些头疼, 虽然不知原由,但老头子不肯受殷睿的香,就是不肯认这个徒孙的意思。
本门收徒其实是个正式且复杂的过程, 不是自己说收就收了, 还需得师父的同意。只是她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老人家不同意,就像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原由一样, 殷睿那孩子明明没有什么不合适。
但不管如何, 她的打算只能作废了,好在此前她只是让殷睿口头上叫自己师父, 还算不得真。
许星河打电话过来的时候, 许白微在殷睿门口看了一眼, 叹了口气,先不跟他说吧, 那孩子没有安全感,若是说了,必然又患得患失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她蹑手蹑脚回了房间, 才放到耳边说话, “做什么?”
那边开始作怪,“怎么?刚拿了五十万走就不认人了,连声二哥都不叫了?”
“……”许白微见钱人善,从善如流, “二哥,贵干?”
“这还差不多。”他在电话里洋洋得意, 旋即收敛了点,说起他打电话过来为了的正事, “你这两天有没有空?”
“有啊,没什么课,前几天上得差不多了。”
“那你来泗阳一趟吧,我这里出了点事,我电话里不方便说,但就是……你应该在行的那方面。”
许星河这段时间不在家里,进组拍戏去了。先前许白微问他要钱的时候,他人就已经在泗阳了,要不然听见说她花百来万买了座道观,肯定也是要跟着去瞧两眼的。
许星河在家一直吊儿郎当的,也是他突然要进组拍戏了,许白微才想起她二哥是学表演的。
“是你们剧组里的人碰上了什么?”她问。
许星河:“对,一个对我还算关照的前辈,具体情况你来了就知道了,也不是很急,你抽空过来就行。你决定什么时候过来了就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去接你。”
他们拍摄取景现场选在一个小山村里,地理位置相当偏僻,要是没人接还不好找这个地方。
“行,那我明天过来吧。”她也没有多少事。
许白微第二天是带着殷睿一起出门的,离家前给许母打了招呼,说要去一趟泗阳,许星河找她帮个忙,不知道要几天才回来。
许母纳闷儿:“老二那臭小子,跑到那山旮旯里能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他别是在那里什么娱乐项目都没有无聊憋得慌,骗着你去玩儿的。”
许白微:“……他还没说,可能,是看我长得还行,拉我去救场?”她笑着开玩笑。
许母见她还牵着殷睿,问:“你带着小睿一起去啊?我听他说他们那剧组很偏僻,怕是不太方便吧?”
许白微:“没事,小睿到家来还没多久,我还不知道哪天才回来,他离了我太久会焦虑。”她这话倒是实话实说,她后面肯定是要找机会跟殷睿说不能做师徒了的事,那就得早点让孩子安心。她现在是对许母说,其实也是当面说给殷睿听,这孩子过于内敛,多让他感受到被爱,才不会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发散乱想。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