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先去瞧瞧八弟如何了……”
几人到时,胤禩已经在延禧宫西侧殿小佛堂跪了不短时辰了,身上惯常披着的沥青色氅衣也没了踪影。因着大福晋那事儿,这会儿宫里早已没什么人了。诺大的佛堂内,只余一袭单薄的小身影直挺挺地跪在佛像前。
初初开春,空气中尚还存着几分凉意,开门的一瞬间,胤礽亲眼看到对方肩侧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瞬。见到人的那一刹,胤禟再也顾不得旁的,迈着小短腿大步冲了上去。
“八……八哥你………”
明明方才还气势汹汹像个小炮弹一般,这会儿见了人,尤其亲眼看到眼前之人面上掩不住的苍白之色。如同漏了气的皮球一般,胤禟全身的力气登时便泄了下来。
“咳咳………方………方才大哥说是你踢地球,怎么回事?明明那球是小爷我踢的,怎么反倒落到了八哥头上。”
说到这里,胤禟桃花眼中带着些许狐疑。
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胤禩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虚了几分,连开口都带着说不出的无奈:
“出事时恰巧八哥我也在御花园,听到动静赶过去时,大嫂已然昏迷,当时吓坏了,一路上浑浑噩噩的跟着大部队走。谁成想,到了阿哥所,大哥见了我,话都没说上两句便以为是我………”
“后面额娘也是………”
胤禩下意识眨了眨眼,遮掩住了眼中依稀可见的泪光。察觉出对方语气中的微颤之意,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胤禟难得无措了起来:
“那………那你当时在那儿,应该看到我跟十弟………”
胤禩点了点头:“是的我看到了。”
“那八哥你……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大哥他们?”定定地看着来人,胤禟素来不喜不明不白,遇事总要追根究底,这会儿也不意外。
然而出乎意料,胤禩迟迟没有回答,沉默了许久,就在胤禟耐心即将售罄之际,方听对方闷声道:
“虽非同胞,九弟同我亦是嫡亲兄弟,未经你二人允许,如此行径岂非不义。”
胤禟听罢不由愣了片刻,
打从出生以来,额娘口中的浑小子也好,汗阿玛看似纵容实则不以为意也罢,就连五哥,种种顺意背后不乏把他当作不知事的小孩儿一般。这还是头一次,被人真正意义上的尊重着………
没想到八哥竟是这般义气………
胤禟愣神之际又听对方温声道:
“还有那日在毓庆宫,八哥胆敢对天发誓,决计没有半分轻视之意………”
“知道了!”
抿了抿唇,胤禟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地转过头去: “对了,你就不问问大嫂究竟如何了?八哥难道就不怕,如果真出了事………”
“说不怕自是不可能的,不过依着九弟的性子,这会儿能出现在这儿,说明大嫂跟小侄儿已经无甚大碍了,不是吗?”
话虽如此,得到对方肯定回答后,胤禩仍是不由重重呼了口气。
“看来八哥也没你方才说的那般淡定嘛!”见对方如此,胤禟不自在了片刻,方才有些别扭地开口道:
“好了,看在八哥你这般讲义气的份儿上,下回小爷跟十弟出去玩儿就姑且带着你好了!”
“这下,八哥你就不用回回躲在一旁,偷偷羡慕了!”
被戳穿了早前的失颜之举,胤禩也不生气,被冻地有些乌青的小脸上反倒露出了今日第一个发自内心地笑意………
“太子殿下!”一帘之隔的外间,见自家爷迟迟未踏入里间,一旁的小夏子不由压低声音道。
孰料胤礽只轻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回吧!”
众太医的救治下,大福晋不过几日便能下地行走了,不过鉴于时间实在微妙,哪怕有太医亲口明证已然两月有余,算算时日断不是孝期怀上的,不过日子上也只早了大半月罢了。
曾祖母重病期间,虽没孝期这些礼制限制,说出来到底不大好听。康熙素来极好脸面,经此一役,
不仅胤禔早前时时挂在嘴边的兵部也没了消息。这会儿明明已是成了人的年纪,却还要同一众弟弟窝在尚书房。
一连数日,大阿哥整个人浑似移动的火药桶子一般,可谓一点就着。下头几个小的课程相差较大,常日里尚可以避着些,可怜胤禛几个,每每课上直面那张黑脸也就罢了,时不时还要被寻上机会挑刺一番。
都是正儿八经的阿哥爷,胤禛几个也不是没个脾气地,尚书房一时间竟也热闹了起来。
“什么人呐!合着那孩子不是大哥自个儿弄出来的?寻我五哥麻烦是怎么回事?有本事直接来找小爷啊!”
校场上,九阿哥看着一旁身子微微发颤的胤祺牙根都要咬碎了。众所周知,五阿哥素来是个惫懒的性子,骑射于众兄弟中算不得出众。这会儿却被人单独拎出来,还要美其名曰“指点”。
午时将至,火红的日头直照的人眼睛发晕。
怒气冲冲地将手中箭矢尽数丢到脚下,胤禟费力地撸了撸袖口,眼瞧着就要冲上去找事儿。下一瞬,却被身旁一只略显消瘦的手臂径自拦了下来。
“九弟,莫要冲动,大哥居长,指导下头弟弟们课业本是应有之宜,只要不过分,便是汗阿玛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更何况前些日子考教之时,五哥十箭只中了七失,当时汗阿玛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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