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心下热血尚且未凉,那人又是待他们不错的伯父,这会儿仅仅语气疏淡了些已是顾及以往情分了。
然而饶是如此,仍是在来人本就摇摇欲坠的铁丝上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胤禔当即便赤红了眼,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狠狠瞪向为首的胤礽:
“这下你满意了吧!看我如今如此狼狈老二你怕是很得意吧!”
“自个儿坐下的混账事儿,又关二哥什么事,你这人简直………”胤禟这小暴脾气,当即便忍不住怼了上去,胤礽抬手,止住了对方接下来可能会有过激之言。
面前之人显然整宿未眠,诺大的黑眼圈险些将整双眼睛陷了下去。垂在身侧的双臂不断颤抖,显然整个人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只一双通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眼前的胤礽。
好似唯有这般,心下的痛苦方才能减轻几分。胤礽这才陡然发觉,原来不知何时,这人地执念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胤礽没有理会对方明显的挑衅之言,只微微转头,对着来人的方向淡声道:
“事已至此,既然责任已然有人全盘承下,再多说也是无益,但是大哥,这世上断没有白捡的餐食,白占的便宜,大哥有这个功夫,还是早些想想法子,怎样将此事的后续影响降到最低。”
要知道顶罪一事于军中可谓忌讳非常,当时情景知晓实情的远非他们几人,若是一个不好,手下离心是小,心生叛意,被人趁虚而入最后捅刀旧主的并非没有。
若是胤禔此刻尚还在清醒状态,便能明白胤礽此时的言外之意,然
而,可惜此刻的大阿哥已然全然听不进去。
若是早前一时冲昏头脑做下昏招已然折下了这人的骄傲,那么为了日后前程,不得不放任亲近的王伯将原本属于自己的错误尽数揽下,此举几乎击碎了眼前之人原本挺傲的脊梁。
没有往日的怒目而视,此刻胤禔平静的教人害怕:
“呵!是啊!你最冷静,你最理智,什么事到了二弟你手中,便再没完不成地。你孤身前往沙漠是孝义,是孤勇,而我,想要捉住谋害汗阿玛的罪魁祸首,便是冲动鲁莽,罔顾大局………害人害己,呵呵………”
带着说不出的嘲讽,说完这些,不等胤礽开口,来人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见人如此,哪怕成日里看不过眼,一众兄弟此刻心下也不免戚戚。
“天下厉害人多了,若都要比上一比,较上一较,任是多大的心也早该碎成渣了。”许是酒劲儿未完全过去,素来寡言的胤祺下意识开口道。更何况拿来对比的还是,偷偷觑了眼一旁身长玉立,整个人宛若仙人一般的太子二哥。
这任是谁,心态不崩啊!
“二哥,大哥瞧着有些不对,弟弟实在放心不下………”身后,胤禩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面上带着显而易见地担忧之色。说话间对着胤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本来就是起兴相约,胤礽自是没有阻拦的意思。倒是一旁的小九隐隐有些不乐:
“我说八哥你就是太好性了些,大哥整日待你呼来喝去,也就八哥你,若是小爷我,这会儿不给上一脚就是好的。哼………”
“惠妃娘娘于我有教养之恩,来时又是诸般嘱咐。何况额娘那里……”说到此处,胤禩面上有一瞬间颓然,很快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笑意,抬手轻轻在自家九弟肩上拍了拍:
“放心,不过过去瞧上几眼。回去起码同惠妃娘娘多少有个交待。”
想到这人的处境,胤禟到底不再阻拦。倒是一旁的胤禛,对着方才八阿哥离去的背影瞧了又瞧。半响才凑到胤礽跟前,低声道:
“不知为何,弟弟总觉得,八弟没有他方才所讲那般迫不得已,而且弟弟心下总有种预感,这两人对上,吃亏的不一定是八弟。”
“没想到,小四什么时候也变成了直觉系?”没有正面回答方才之言,待众人陆续离去后,胤礽也只是含笑着调侃道。
然而正是这般避而不谈,已然说明了很多。知晓对方心中有数,胤禛方才还紧抿的薄唇,总算松快下来。
看清对方变化,胤礽不免失笑。
另一旁,大阿哥帐内,又是一阵熟悉的呼喝之声。门外众人已然见惯不怪,因着早前之事,自家爷这些情绪素来不佳,这些时日下来,众人早已经习惯了。
只熟知内情几位副将心下难免犯起嘀咕,不亏是天皇贵胄,这好事儿都让自个儿占了,闯下的祸事罪责也尽数教旁人领了,都这般了,还有什么不满呢?
倘这都不知足,可教他们这些奴才们怎么活啊!
心下嘀咕间,只见一道略显清瘦的靛青色身影向着这里走来。几日接触下来,几人下意识扬上了笑脸:
“是八阿哥来了,这是又来瞧大殿下吧?果真重义。对了,殿下今儿个好像比往常晚了些?”一旁的副将打着哈哈道。
因着胤禩总是掐着点儿过来,每每都在旭日东升之际,久而久之众人也都习惯了,今日来的明显晚了许多,众人心下不免好奇。
话音落,胤禩原本透着股温意的眉眼微不可见的轻皱了片刻。转头看了眼内室,见里面之人还在用膳,并未有被叨扰的迹象,八阿哥方才轻舒了口气,旋即刻意压低着声音道:
“方才路过王伯帐蓬,这才想起,时至今日,大哥他都未曾前去探望。本阿哥想着,总要待大哥表达一番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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