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的感觉涌上心头,闷闷压在胸口,许景亦抓了一下脖子,盯着杨晴,问她:“罗然什么时候回来?”
杨晴经营她的新家庭挺长一段时间了,最近罗然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缓和,许景亦常年不在家,回来以后,一家四口坐在餐桌上吃饭,这种状态居然感觉也还不错。
可惜两个儿子,罗家是不可能会给许景亦出结婚钱的。
心里已经想起这事就犯难了,面上还是要把贤妻良母的模样扮好。
“切了点哈密瓜,给他们俩送去吧。”
两人一边往房间那头走去,一边感叹这俩孩子关系倒是越来越好了。
“到底是年级相近啊,话题比我们这些老古董多……”
杨晴笑脸盈盈,缓缓推开门。
目光在落在房间里柔软的大床上时,杨晴目光猛得一滞,她下意识尖叫了一声。
被发现了。
许景亦缓缓从罗然身上爬起来,扭头看着杨晴和门口的罗叔叔。
哐当一声,盘子应声落地。
衣服落了一地,杨晴震惊到失语,愣愣看着面前两个男生,罗然脸上满是窘迫和恼羞,倒是许景亦,目光坦荡,直勾勾看着杨晴,像是挑衅,也像是报复。
身体的血液叫嚣着怒气,杨晴气得整个胸膛都在上下起伏,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往床边走去时,她拎起床边的一条木凳,狠狠盯着许景亦。
许景亦还是那样看着她。
报复、得意、挑衅。
杨晴崩溃大叫,带着十足的力,木凳一把砸到许景亦腿上,她呼吸急促,眼底是抹不去的红色恨意:
“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欠你的。”
总要勇敢一次
穆黎在家里等许景亦的微信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回复,他感觉有点不对劲,第二天一早就匆匆赶到许景亦家楼下了。
罗然就跟在等他似的,靠在柱子上发呆,察觉到穆黎前来,掐灭了手里的烟迎了上去。
“人民医院住院部,你自己去吧。”他说。
穆黎脸色立马一变:“什么意思?”
“现在没人照顾他,你还不过去吗?”罗然问道。
穆黎眼神有些凶狠地看了他一眼,在罗然记忆中,穆黎一直都是笑脸盈盈,很和善的样子,原来被碰到软肋的时候也会这么愤怒。
罗然看着他跑去打车的背影,神色逐渐沉郁,他低头,又点燃手上的烟,抽完了这支烟,丢掉烟头之后,继续回楼上做他的“被带坏的小孩”。
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法其实还挺简单的,罗然沉默不语,许景亦受伤住院,他爸是断然不愿意让许景亦再出现,这个选择题就落到了杨晴头上。罗然记得,自己跟许景亦打商量的时候,他甚至完全没考虑过杨晴会为了他放弃这个重组家庭的情况。
罗然当时还觉得有几分疑虑,直到那天看到许景亦被她打得痛苦闷哼,罗然才发觉,许景亦比他想象中受的苦难还要多。
穆黎赶忙打了个车到医院,莽莽撞撞冲到了医院里。
许景亦正在床上假寐,他左腿被高高吊起,打着夸张的石膏。
穆黎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攥得紧紧的,发出声音都特别艰难:“阿景……”
许景亦整个人被病号服衬得没什么血色,他缓缓睁开眼睛,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了。
是许景亦一直高度紧绷的情绪,见到穆黎的一瞬间,瞬间瓦解。
他松了口气般躺回床上,看着穆黎。
穆黎心疼地盯着他的腿,问:“怎么搞成这样?”
许景亦顿了一下,说:“我跟罗然演了场戏。”
穆黎突然想起,许景亦说脱离他们那个家,得靠罗然帮忙,他皱眉:“什么戏啊?”
许景亦嘴唇苍白,陈述这件事情的时候毫无波澜:“我跟他爬到床上,故意给我妈看到了。”
穆黎瞳孔猛缩:“你——”
许景亦眼神有些飘忽,远远落在窗户外头被风吹弯了腰的小树上,他轻声开口:“我什么都没跟他做,但是我妈都不需要思考,当机立断砸断了我的腿。”
他是个体育生,靠那双腿拿到了很多奖项、学会了很多东西、碰到了很多重要的人,也收获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谅解的厌恶。
杨晴不由分说,用板凳使劲砸着许景亦,一下不够解恨,就两下,两下不够解恨,就三下。
“……为什么不躲。”
许景亦吸了吸鼻子,说:“因为我怕我总有一天会心软后悔。”
会觉得自己受的委屈也不过如此,都被时间冲刷得痕迹淡淡,没有再决绝的必要了。
穆黎死死攥着许景亦的衣角,他气的浑身发抖,双眼血红,半晌,才哽咽着开口问:“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许景亦捧起他的脸,动作很是缓慢地擦掉了穆黎的泪:“别哭呀,你该为我高兴。”
穆黎摇了摇头,视线模糊成一片。
杨晴下午来了一趟,她的状态没比许景亦好多少,也是一副狼狈的模样,连头发都没梳,乱糟糟就到了医院。
杨晴给他炖了个汤,她沉默地揭开盖子,然后舀了一碗放到许景亦床头柜前。
“我不会喝的。”许景亦说。
杨晴呼吸平缓,面上没什么表情:“喝吧,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炖汤了。”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