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是他的手好看,衬得笔也贵了起来。
江麓写字的动作一停。
商泊云的目光如有实质,诡异的落在他身上很久很久了。
他抬手,抽出一本生物书,挡在了窗户上。
商泊云:“……”
好冷淡的老婆。
他轻敲了下窗。
江麓没理,思路被商泊云打断了,他握着笔,重新开始。
窗户又扣扣的响了起来。
江麓把思路续了下去。
扣扣声锲而不舍,老张在讲台上回过头来,寻找声音的来源。
江麓深吸了一口气,将生物书撤掉了。
窗户很快被商泊云推开一个小缝。
商泊云俯身看他,眼睛里攒着笑:“江麓。”
江麓用眼神无声询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商泊云看着,便觉察出几分不满的控诉。
可爱。
“这儿算错了。”他说。
陈彻也凑了过来,搭在商泊云肩膀上跟着瞅。
他这死党真的打算“痛改前非”了?平时和钢琴家各看各不顺眼,今天倒做起热心同学了。
不过这道题,钢琴家的思路好像没有错吧?
商泊云看着江麓略显犹疑的模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也压着细小的困惑。
真好骗。
商泊云忽而想起上个梦里的雄心壮志,他探手,抽出了那张草稿纸。
“给支笔,江麓。”
江麓一怔,后知后觉商泊云没有和以前一样调侃似的叫他“钢琴家”。
咬着清晰的尾音,仿佛这样喊过他很多次。
笔也到了商泊云手中,他把题目扫了一遍,状似思索,续着江麓的解题步骤,又加了一道函数,然后从窗缝里递给了江麓。
陈彻眼看着他写了一个全然无关的函数,在心里直嘀咕,果然是错觉,依然是蔫儿坏的商老板,明晃晃欺骗钢琴家呢。
“你漏了一个条件,要先用这个函数求值,再代进第二问里面去。”商泊云语带诱哄,好整以暇地看着江麓。
江麓还没来得及接过草稿纸,老张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
“商泊云,搁那干嘛呢?”粉笔头准确无误地飞越大半个教室,在商泊云的爪子上留下一道白痕,“不好好罚站还干扰其他同学。”
陈彻在窗户外举手,笑嘻嘻道:“老张,您误会了,商泊云在教江麓做题。”
班上的同学齐刷刷把头转了过来,谁不知道这两人关系不合啊?
就连老张都有所耳闻。
他快步走了过来,陈彻见风使舵,立刻夺过草稿纸,恭恭敬敬呈给了老张。
老张一眼就认出了商泊云的字迹,看到那道函数,他面皮一抖,冷笑了声:“来,请咱们数学课代表去讲台上,按着这个思路把题给解出来。”
陈彻很不厚道地啪啪鼓掌,被老张勒令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叫将功补过。站了大半节课,我腿都酸了。”
一旁的郝豌掐了他一把:“明明是不怀好心。”
江麓抬头,看向站在黑板前的高大少年,终于意识到又是一个恶作剧。
总是这样。
江麓心想,总是用这样无所谓的、漫不经心的态度,带着挑衅或者调侃,让他无从去回应。
“写啊。”老张看着商泊云。
商泊云偏过头来:“真要啊?”
老张鼻孔里喷出个“嗯”,摆明了要公开处刑。
众目睽睽,商·数学年级第一·狗子在第二问下写了一道有些陌生的公式。
“这个是怎么得出来的?”
“r=a(1-sθ)……前面没有要用的啊。”
商泊云面不改色,把这道函数的曲线图画了出来。
一个心形曲线在黑板上明晃晃的挂着。
老张横眉冷对:“请教一下咱们数学课代表,这和这道题有关系吗?”
商泊云答得很真诚:“没有。”
“个小年轻,心思挺多,别以为我不清楚。”老张扫视着教室里这堆憋笑起哄的兔崽子,“早二十年前,这招我们就用过了。笛卡尔的心形函数嘛,没想到你们也一堆人不知道。”
“老张,你二十年前也用这个和喜欢的人表白啊?”商泊云语气随意。
附中学风自由,学生和老师关系大多融洽,老张也不介意被八卦。
江麓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笔,听得老张慢悠悠说——
“是啊。”
讲台上,眉目舒朗的少年目光直白,望向他十七岁的死对头。
俊秀而疏离的钢琴家有些生硬地挪开了脸,却没让商狗子错过满耳朵的通红。
商泊云有些错愕地睁大了眼,感觉自己的心跳得轻盈且快——他怎么不知道,十七岁的江麓这么容易害羞啊?!
几个小时之前,商泊云才和二十六岁的江麓分开。
二十六岁的江麓像一只性情不定的猫。
疏远时冷淡,亲昵时热烈,可疏远与亲昵没有可以琢磨的规律,江麓的秘密太多,所以每一次情绪的变化也似恩赐,偶尔伸出爪子挠几下,商泊云反倒还想亲一亲那只不留情面的手。
假若商熊猫知道自家主人实际上是深藏不露的猫猫教教徒,一定会失魂落魄地咬一口他的屁股。
十七岁的江麓同样沉静,同样疏淡,却又还没经历后来那些无可言说的故事,他的喜怒会形于色,商泊云可以从头、重新探究两个人的开始。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