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来由的产生一种奇异的渴望,想在某个时候去揉一揉那只通红的耳朵。
“少爷,今天在学校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后视镜里,少年的表情有种细微的松弛,和平常似乎不太相同。
司机在江家工作了很久,偶尔也忍不住感慨,这位少爷简直是个完美的小孩,符合一切好孩子的框架——性情温和沉静,教养极佳,乖巧听话,努力上进,一步也不踏错。
但身上的克制感和这个年纪不免格格不入,有时会令人疑心,十数年如一日的活,是否也会有厌倦的时候?
司机的话令江麓一怔,刚刚的事情不自觉又出现在眼前。
从不循规蹈矩的人大概天生就克他。
他犹豫一瞬,开口的声音难得有些不自在:“差不多。”
司机露出笑来:“是和合奏有关吗?”
江麓早晨特意告诉了他,会因为排练稍微晚些回家。
和人扭打成一团抢“情书”,最后莫名其妙被商泊云称之为“老婆”,堪称匪夷所思。
事情的始末幼稚到不必详说,至于那封所谓的情书,其实是孟楠演奏会的邀请函。
他家中非要给他办一个小型的演奏会,孟楠觉得难为情,又想要一个人替他压一下场面。
半路杀出的商泊云颇为胡搅蛮缠,江麓连解释的间隙都没有。
以及,他没有向商泊云解释的动机和必要。
江麓点点头,默认了司机的猜测。
不过——他看起来是开心的吗?
江麓不自觉蜷了蜷指尖,有些不适应因为商泊云而起的情绪。
迈巴赫往前开,路过附中旁的老居民区。
“熊猫超市”的红色招牌在暮色里亮了起来,一只圆滚滚的哈士奇趴在门口,汽车驶过,能匆匆瞥见超市后面栾树橙碧的树冠。
商熊猫忽而爬了起来,乐颠颠地往前面走了几步,然后被商泊云抱到了怀里。
“等我啊?”
商熊猫回以热情的口水,又被商泊云嫌弃地拿远了些。
院子里,橘色的灯照着圆圆的石桌,商女士正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见商泊云回来了,语带嫌弃:“这么大人了,还能摔跤?”
白色的校服上黑一块灰一块,十七岁的人类商泊云比商熊猫还埋汰。
商泊云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将手去洗干净了。
夜里,秋虫的鸣声透过半开的窗,商熊猫懒散地伏在木地板上,疑惑商泊云为什么既不写作业也不去睡觉。
商泊云把草稿纸贴在了书桌后的白墙上,上面,和江麓有关的预设写得密密麻麻。
他撕了张新的草稿纸。
一天结束,开始复盘。
“已知这两天来,对江麓进行了如下试探:
1送花(ps:班费买的);
2非正式表白(ps:所以也没人当真);
3友好的学习交流(ps:以郝豌作为交流媒介);
4打架。”
商泊云凝视着这两个字,眉头不自觉皱起,最后修改成了“偶然肢体接触”。
“分析:送花会得到江麓的道谢,非正式表白与学习交流可导致江麓耳朵发红,但无明显不悦。”
商泊云想了想,继续写。
“无度询问隐私及肢体接触会引起江麓抗拒。”
虽然情书的事情确实很令他在意,但商泊云尚能客观地反思一下自己。
“由此可得——”十七岁的商狗子笔走龙蛇,“江麓,状似温和,内里傲娇,忌毫无边界,宜顺毛撸,徐徐图之。”
商熊猫直犯困,爪子扒拉了下商泊云,提醒他应该要睡了。
商泊云干脆把它放在了膝盖上,商熊猫扭了几下,舒舒服服地盘成了一团。
“一觉醒来,估计梦就结束了。”
商泊云不自觉地轻拍着毛茸茸,看向草稿纸上得出来的新结论。
这个梦仿佛是为了圆满某种遗憾而产生的。
二十六岁的商泊云在喜欢上江麓后,开始想回头去看一看以前的死对头,可是记忆中却没有什么能够去看的细节。
因此,尽管梦境中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潜意识构造而出,但它真实得令商泊云产生了不舍。
曾经横眉冷对的人原来并不只有沉静与傲慢两种属性,十七岁的江麓也会因为他的示好而害羞无措,所以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其实本不必升级为旷日持久的战役。
在早就结束的高中时代的某个瞬间,如果商泊云愿意稍稍软化态度,那么分别之后的重逢,也许会存在另一种可能——并不需要从床伴的关系开始,然后一无所知的去试探。
他把商熊猫放进了窝里,这只还没长大的哈士奇又迈着短腿,不屈地跳到了床上。
商泊云看着它撒娇卖萌的模样,本打算无情拒绝,但转念一想,一觉醒来就只能看到七十斤的商熊猫了,遂妥协,一人一狗一道裹紧了被子。
“虽然很可惜。”睡意沉沉袭来时,商泊云脑海中又浮现出江麓通红的耳朵尖,“不过,起码醒来后可以问一问江麓,高中到底有没有收到过男生的情书了。”
果然没办法不在意这个事情。
“呵呵,真行啊。”老张抖了抖空白的练习册,“咱们数学课代表,昨天迟到就算了,今天连作业都干脆都不写,高考也打算交白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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