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和他说话会让自己厌倦呢?
商泊云等了一会儿,看到了江麓的消息。
【未来老婆】:早点回家。
商泊云挑挑眉,这算什么?
提醒登机的声音很快响起,江麓和司机道别。
发动机轰鸣,机身向上飞去,头等舱里,空乘的声音甜美亲切,将旅程的注意事项一一说明。
整座城市变作璀璨的棋盘,栾江是横贯长洲的光练,舷窗外,深蓝的云海翻涌,银月如长弓。
江麓像第一次夜航的旅人一样,用手机拍下了这道弧光。
“这位旅客,夜间旅行疲劳,可以适当休息一会儿哦。”
“谢谢。”江麓点点头,将手机收了起来。
机舱里渐渐安静,旅客们都无心在深夜交谈,江麓盖着薄毯,也慢慢睡了过去。
梦中,飞机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幽暗中缓缓亮起硕大的灯光。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长洲大学礼堂的二楼,校庆晚宴刚开始不久。
“江老师。”
有人欣喜的声音响起。
强烈的陌生感袭来, 江麓有一瞬愣神,然后下意识拒绝了这个搭讪的人。
江老师?
哪有称呼一个高中生“老师”的,又不是商泊云……江麓微不可察地摇头。
他抬眼看去, 意识到自己梦到了一场隆重的晚宴。
思绪清晰又混沌, 梦本就光怪陆离,明明置身其中, 又像是一个旁观者。
环境很陌生。人影往来穿梭, 高脚杯轻盈相撞,澄明的酒液中有熠熠的灯光闪烁。
越热闹的场合越让江麓烦闷。
他越过深红的绒质窗帘。
露台上, 春夜的潮湿铺天盖地涌来,风中带着水汽, 温度很低,江麓的神思终于清明了几分。
露台的门忽而关了。
红丝绒悄然浮动,遮挡住了偏僻的角落。
然后, 带着酒精气息的吻压了过来。
“唔……”江麓猝不及防。
而男人的声音咬牙切齿:“真行啊, 钢琴家?江老师?”
这个吻显然都是情绪,横冲直撞, 报复的意味十足。
来不及反应, 男人又狠狠咬了一口他的唇瓣,江麓于慌乱中转瞬被他带到身前。
隔着副银边的眼镜, 他垂眼看他,淡棕色的眸子里有幽暗涌动。
……等等, 商泊云?!
不对, 很像他……但他看起来比商泊云要成熟太多, 二十六七的模样, 连身躯都宽阔几分。
可眉眼仍浓烈,这张脸, 属于成年后的商泊云。
这个认知让江麓浑身僵硬。
焦虑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他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事情……
荒诞的梦里,他听到自己以一种冷淡的声音说:“别发酒疯。”
“我没醉。”商泊云终于露出笑来。
他低头看他,投下的阴影将他整个人覆盖。
那颗虎牙一晃而过,隐约和十七岁的商泊云重合。
江麓有一瞬失神,而商泊云又靠近了他。
舌尖抵开了牙关,不带任何攻击性,以一种温柔、情涩的方式舔舐过口腔,江麓恍惚间生出荒谬感,他在被商泊云讨好取悦。
商泊云近来确实向他不断释放好意……但是怎么被他在梦中扭曲成了这样?
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江麓变得头晕目眩。
鼻尖相贴,呼吸纠缠交错,潮湿的热意令人觉得有些难耐。
细细密密的水声在耳朵里响起,尾椎骨上攀升出极其陌生的麻意。
思绪好像化作一摊融化了的巧克力,他晕晕乎乎,猛然摄入大量甜食,满脑子都是令人晕眩的多巴胺。
无师自通。
早有默契。
江麓悚然发觉,自己娴熟地回应了商泊云的亲吻,唇齿间也勾连出羞耻之至的喘|息。
因为是梦吗?才把一切事情都合理化。
但多巴胺的快乐是很短暂的,常年被教育不能沉溺廉价的享受,而要追求更高尚的理想,因此江麓的自我保护机制快速上线。
疯了。
他迟缓地思索。
……从哪儿离开都行,翻过栏杆,跳下去都行,江麓胡乱地想,底下的春草绵延,他要立刻结束这个混乱到极点的梦境。
但是为何一切都被放纵,多巴胺哪来的魔力无穷?
他任商泊云将手放在他的腰身,听得他的笑意贴着身躯震动传动。
“……我喝酒了,江麓,你得带我走吧?”
带他去哪?江麓茫茫然抬眸,看着他笑意深深的眼睛,竟隐约察觉到了答案。
商泊云唇角微勾。
鬼使神差一般,江麓抚上了自己的嘴唇。
湿漉漉的水痕顷刻在指尖洇开。
他和商泊云,接吻了。不止一次。
春夜,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花簌簌地落。
栏杆的锁被打开,江麓踏在长阶上,终于如愿坠了下去。
剧烈的失重感中,盖着薄毯的少年猝然睁眼。
寂静的机舱里,能听到旅人均匀的呼吸声,或是几声低低的絮语。
航程已将要到终点。
他喘着热气,慢慢地想,十七岁,青春期,做这样的梦很正常,存在幻想很正常。
江麓上过生理课,对此当然不是一无所知。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