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百凌到教室时, 一眼就看到后排晚自习时总空荡的位置终于坐上了人。
高桂生点名要特殊对待的小江同学终于也出现在了五班的晚自习,这会儿正低着头在那儿写作业。
赵百凌打趣:“商泊云, 今天晚自习可算是有同桌了,有什么感想吗?”
“正在适应。”商泊云看了眼他的同桌,小江同学头一回上晚自习, 居然比白天上课还要认真。
“还得适应啊?”赵百凌道, “我看江麓就适应得挺好的。”
骤然被点名,江麓抬起头, 赵百凌对上他的目光, 眼中带着笑点头示意。
“好了,都把《每日一练》翻到101页, 没写完的也停下来。”
赵百凌把习题册翻开,对着花名册开始抽人报答案。
国庆后, 梧桐开始以更快的速度变黄, 只是几场秋风吹过, 太阳底下, 就只能看到满树的橙金。
每周五的小测按部就班,联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江麓来上晚自习后, 反而觉得课业比从前更为吃力,要学的东西越来越多,老师的进度也越来越赶,不过他在小小的烦恼了几次后就释然——如果不来上晚自习,一定会更加跟不上五班的复习步调。
但商泊云给江麓讲题的时候,江麓难得有一瞬间走神。
——这个人不知道哪儿来的耐心和精力,居然带着他一块把那本笔记上的知识点从头梳理了一遍。
也不单是物理的复习。
商泊云似乎从不在意在他这儿花费的时间。
散步时给他随意发过来的照片,有时是商熊猫,有时是树上打架的鸟,再附上一句晚安。
周末写完作业,带他把西门后街从头到尾逛完,栾江剧场外等他的那一天,还一块儿看了场夕阳。
不知道到底叶凝和他说了什么,最近商泊云甚至还热衷给那个保温杯泡上蜂蜜枸杞茉莉花。
诸如此类,一旦列举起来竟然这样多。
江麓的生活中充斥的事物被划分为“钢琴”和“除钢琴之外”,在时间安排上自有一番三六九等,以免偏离预定的安排。
商泊云和他是截然不同的生物,江麓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们会有相同之处吗?江麓的思绪有一瞬游移。
大课间,这个人也没去打球,这会儿正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平时做什么都无所谓的人唯独解题时认真。
从江麓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微微侧着的脸。
五官线条干净利落,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睫毛长而密,嘴唇的轮廓也漂亮,唇珠饱满,配着一张攻击性十足的脸,莫名添了点柔软可亲的感觉——
身体的接触会留下格外深刻的记忆,哪怕只是梦中荒唐,江麓也记得商泊云俯身亲他时的感觉。
商泊云的嘴巴很软。
和露台上他整个人外放的强势不一样。
唇瓣贴过来,温热软和,很能取悦诱哄,冷不丁又张嘴咬人一口,还要笑得恶劣。
这个念头出现得太过突然,让江麓感觉尾椎骨似乎都通了电一般,电流警告着他不正常的心猿意马,又夹杂着一丝微妙的快乐。
猫的尾巴会因为惊吓瞬间炸起,商泊云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忽而抬起头来:“江麓。”
“嗯?我听懂了,要先求出三个小球的加速度,把bc小球视作整体……”
江麓的眼睫很轻地颤了下,掩饰一般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解题步骤。
商泊云的余光扫过他通红的耳尖,只作没看到。
二十六岁的江麓在某些瞬间也会动容片刻,管他是被欲望还是自己的皮相蛊惑,又或者确实出于微末的好感,商泊云不在乎动机只看结果。
没道理十七岁的江麓反而铁石心肠。
尽管我们是不同的物种,可你应当意识得到我的喜欢。
因此商泊云声音散漫,隐隐透着点笑:“可以啊。下次联考脚踩陈彻拳打我完全不在话下了。”
前桌的锅盖刘海默默捏拳:夸你老婆,但莫挨我。怎么,月考掉五十名就没有人权了吗?
学委忽而冲了进来:“这次联考我们附中要完蛋了!”
大课间,五班的教室里坐了大半的人,正揣着球准备出去的人也退了回来。
“学委,你也太长一中志气了吧,联考不还有小半个月吗?”
“就是,上学期期末联考,禾姐全市第一,给人一顿乱杀。再说商老板英语上来,都给干到年级第三了。”
五班诚然群魔乱舞,确实是高三成绩最好的班,换而言之,也确实被高桂生寄予厚望。
学委气喘吁吁:“我刚去教务处送资料,亲耳听到高主任说的。”
高桂生眼听六路耳观八方,素来消息灵通,又据说一中的教务主任和他是从小到大的同学,两个人别了三十几年苗头。
“一中把苏省省实验的前三都挖过来了。”
苏省,全国有名的卷省,盛产各路教辅和竞赛大神,以及葛军。
“……不是吧。都高三了怎么挖?”
原本反驳的同学虽然仍是疑问句,但话里话外已经有些动摇了。
“一中要这么拼吗。”
“俗话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嘛。当然——绝没有说我们学校的前三不会念经的意思。”
江麓不由得看了眼商泊云,商泊云不满控诉:“我头发茂密。”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