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麓轻笑了声,放过了他。
多媒体教室正好和音乐社的活动室挨着,只隔着一个走廊的转角。
教室里的课桌是连成一排的,两个人和在五班时一样都坐在了后排。
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何畅,也没有别的同学了。
抱了一路的作业重新摊开在课桌上,隐隐约约还能听到相声社起起伏伏的逗乐声,落在寂静的多媒体教室里,就像是陪衬。
“你还差多少?”
“数学还有半张卷子,物理剩了几道题。”江麓看了看自己带过来的作业,“生物我留着回家再写。”
“数学我写完了,不过物理我还没太动。”多媒体教室的椅子是有靠背和软垫的,商泊云伸了个懒腰。
“物理你都快在何畅的卷子上写完一遍了吧。”江麓笑。
“你为什么不早点把你没写完的那几道题拿过来问我。” 而商泊云语带抱怨,“被他占便宜了。”
江麓无语,商泊云这家伙,有时候好小气。
“最后一节课赵老师都会讲的。”但他仍然下意识给商狗子顺毛。
手里的笔无意义地转了几圈,商泊云说:“那你先写数学吧,写完了我们对一下。”
两个人定好了计划,很快各自进入了状态。
教室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微声响。
数学留下来的那几道题虽然难度颇高,但也并非毫无解决的头绪。
高强度的练习会一点一点增加做题的手感,江麓实际上算得上一个很有天分的学生——尽管江家绝无可能让他去实践自己在“读书”一事上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钢琴占据了生活的大部分,做题反倒成了解压的方式,江麓对学习的热情其实大半来源于此。
老张精挑细选的试卷张弛有度,之前匆匆扫过毫无思路的问题也顺畅地算了出来,一节自习时间过半,只剩下最后一道立体几何悬而未决。
江麓试着画了几道辅助线,总觉得方法过于的迂回,肯定有更合适的思路——
他笔尖顿住,眉毛微微也蹙起。
商泊云忽而靠了过来,江麓没抬头,只是道 :“我还差最后这一道就……”
笔迹瞬间乱了,狗爪子搭在他手上,辅助线直接贯穿题干。
江麓:……好气。
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枕在手臂上,一天到晚精力充沛的商泊云居然在这儿睡着了。
江麓控诉的话也就止住了。
他往旁边挪了一点,睡相不大好的商狗子立马占据了更大的空间。
“……”
要叫醒他吗?
一般来说,别人睡着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但是,他们来多媒体教室是为了自习。
在高桂生的授意下,高三的前三十名被分到了更多的压力。
附中和一中的争斗由来已久,高主任堪称呕心沥血,顶着将要凋零的头发也不想提前认输。
所以,商泊云确实很久没怎么休息过了,他乌黑的长睫垂着,眼下映着一层淡淡的青色。
“算了,休息一下也好。”江麓心想,上节课的课间还在帮人做题。
商泊云睡觉时属于不太安分的类型。
他忽而动了动脑袋,侧脸碾过镜框,压出了道明显的红痕。
睡得太沉的狗子甚至在梦中轻“嗷”了一声。
江麓忍住笑。
一向很有界限感的人犹豫几秒,又坐了过去。
指尖落在了银边的镜架上,江麓很注意力道,以免弄醒商泊云。
他小心翼翼地屈起手指,缓缓将眼镜往外摘。
……压得好紧。
江麓不得不加大一点手上的力气。
商泊云又动了动脑袋,镜框怼着脸碾,江麓下意识地伸出手。
掌心整个儿推开了商泊云不安分的脑袋,这个人的半张脸被他的手掌按住。
……软的,很软。
江麓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又立刻悚然地松手。
商泊云的脸再次迅速朝下。
江麓不得不维持这个姿势,他探出另一只手,继续去摘那副眼镜。
这次顺利多了。江麓第一次照顾人,有些手忙脚乱,好歹天生细心,总归没让商泊云磕到哪儿。
手指也谨慎地向外退,江麓因为方才思绪的游移有些心虚,商泊云的眼睫忽而颤了颤。
几周时间里高强度的写了太多物理题,宇宙在商泊云的脑子里发生大爆炸,粒子重新组合,而爆炸的余烬光辉灿烂,让意识也眩晕混沌,在这些辽阔的事物之中,有熟悉的触觉拂过——
商泊云撩起眼帘。
那双淡棕色的眼珠子定定地看向穿越了大爆炸的江麓。
江麓有种被抓包的感觉——这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来不及思索,先很小的惊呼了声。
“你戴眼镜……”江麓解释。
那些余烬让商泊云也觉得绚烂。
他疲倦的眼睛眨了眨,声音散漫却又含着笑:“又问这个?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江麓一愣,他问过什么?
但商泊云陡然伸手,像这样做过无数次一样,极其自然地抱住了他。
眼镜因为他微微向前的动作终于抽出,江麓握着银边的金属镜脚,茫然地不知该将它收到哪儿去。
商泊云顺势贴了过来。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