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发送。
两个蓝色的气泡出现在聊天框里,商泊云放下手机,撑着脸又听了一遍,像个在考场上认真检查的好学生。
半晌,他薄而锋利的眼尾微垂,挑起一抹冷笑。
商泊云扔开手机,无比抓狂。
小江同学,原来你十七岁就学会了欲擒故纵?
他也会。
他就不信这回钓不到江麓。
但声音里的那点儿难过,确实不是演的。
每个月都要来一次长洲,谭枳明也算得上是和光山苑的常客了。
白色石墙,蔷薇早凋,城堡式的别墅灯火仍亮。
门口,江家的保姆正等着,看到他们,立马迎上前来。
“少爷。”她笑着招呼,见江麓穿着校服外套,面上更添欣喜。
“谭老师,欢迎您来。”保姆客客气气地开门引他进去。
“哈哈哈,见外了不是?”谭枳明笑道。
“哎,对。快请进,快请进。”
灯光照着繁美寂静的客厅,法式的装修优雅明丽,这座别墅里四处都显得格外精心雕琢。
“崔姨,谭老师的房间收拾好了吗?”江麓暂且转移了注意力,这会儿神色已如常。
“收拾好了,还是谭老师惯常住的那间,看天气冷了不少,被子我换成鹅绒的了。”
“麻烦你了。”江麓看向谭枳明,问道,“老师,要先上楼去看一下吗?”
“不用,我都来了这么多次了。”虽然早知道见不到江盛怀,但谭枳明此刻也觉得有些感慨。
明盛的掌权人,怀揣着一份人尽皆知的深情。从前,谭枳明觉得自己的师妹嫁给了一个再好不过的人。
这个人做丈夫无可挑剔。
但作为一个父亲——谭枳明敛眉,他拍了拍江麓的肩膀,温声道,“咱们先去琴房。”
口袋里侧,手机轻微的震动了下,江麓顿住了脚步。
他只给商泊云的消息回复设置了震动提醒。
谭枳明在电梯口,有些疑惑地回过了头。
江麓的指尖微蜷,忍住了想要立刻去看的冲动。
手机又震了下。
他捺下思绪,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谭枳明对这个学生自来上心, 风尘仆仆到了长洲,也并不觉得累,到了琴房, 神情反而越发振奋起来。
“这架钢琴, 无论看多少次,都还是觉得惊艳。”
沉稳清透的胡桃木上镂刻着栩栩如生的蔷薇, 价格是令人咂舌的百万级, 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架定制款。
想到这架钢琴的上一任主人,谭枳明不免落寞几分。
不过在江麓面前, 他惯常不表现这种惋惜。
江盛怀已经足够在乎明薇,以至于谭枳明觉得他甚至有些忽略了江麓的感受。江家的家事他自然没立场评论, 只好对江麓越加的上心。
“高三最近应该越来越辛苦了吧?”谭枳明收回目光,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江麓坐到了钢琴前,温声道:“还好。”
“你这孩子, 什么都是还好。人哪有事事顺心的。” 谭枳明摇了摇头, “映雨过完国庆,就开始哭天喊地说压力大了, 一口气找了三个家教。”
搞得家里的气氛也有点儿焦灼, 谭枳明是教钢琴的,细细想来竟然帮不了自己女儿什么。
“映雨嘴上那么说, 其实最后什么都做得很好。”
“哈哈,确实, 不过要除开钢琴。”谭枳明笑道, “先把上次的曲子弹一遍吧, 小麓。学习没落下很好, 但钢琴如果退步了,老师可是会伤心的。”
骨削如玉, 指尖落在了琴键上,轮廓清晰的腕骨微屈,江麓是个让人放心的好学生,谭枳明所说的曲子他早就烂熟于心。
手机贴着口袋,震动了几次后就彻底安静,商泊云没得到回复,也就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流淌的乐声之中,谭枳明抱手闭目,不住点头,竟然完全没有听出江麓有几分分神。
很想去看商泊云的回复说了什么。
情绪冷却下来之后,江麓试着尽量客观地审视他们的冲突。
准确来说,这是由他单方面引起的冲突。
昏沉的暮色之下,商泊云神情愕然,呆愣住几秒,然后迅速朝他走了过来。
是想要解释,还是争执?过往相处的细节一一掠过,在一开始的逃避之后,江麓将混乱的思绪拢回,生平第一次去试探商泊云。
怀着微妙的赌徒心理,江麓掷下了一枚硬币,正反两面却交给了另一个人决定。
但就在发出消息的那一瞬间,江麓便知道自己想要硬币的哪一面了。
长久以来,他很少得到“安全感”的正向反馈。
他很习惯。
可是,某一天,商泊云忽然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闯到了他的生活,缺失的部分被这个人突如其来地一点一点填满,所以,再温和知礼的人也会变得贪婪。
他垂眸,敛起思绪,将整个人都沉到了那首曲子当中去。
得意门生确实是得意门生,江麓从不让谭枳明失望。
一曲终了,谭枳明眼中笑意愈盛:“很好。”
江麓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再继续吧。”谭枳明浑然不知江麓一心两用了,兴致勃勃地翻过了一页曲谱。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