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有言,菩提自明。”檀才看出了商泊云的轻视,他职业素养很好,继续微笑,“万万宇宙里,有人在彼岸种因,却想在此岸结果。”
“殊不知各自的宇宙有各自的因果,太执着于自己的果,就会被蒙蔽。”
商泊云微愕。
这句话就像专门说给他听似的。
他确实是个执念很强的人,说难听些就是狗倔。
他也确实算不上这个世界的人。
十七岁的身体里装的是一个二十六岁的灵魂。
“如果想要看到呢?”商泊云忽然问。
“于一切相,离一切相,心清净,由此才能远离蒙昧。”
“为什么要远离萌妹?”陈彻悟了,“大师你莫不是也是……”
檀才眉毛微微抽搐:“我不是。我出家人。”
他振了振灰扑扑的衣袖,露出的菩提手串从手腕密匝匝戴到了手肘上。
“配菩提,得智慧!我佛普惠活动进行中!两件八折,买三赠一……好巧啊,你们竟是四人同行耶。”
原来不是点化他们的,是来卖菩提的。
“我都在文殊殿前开过光了。”大师笑得很含蓄。
陈彻当场笑了出来,转头便看到郝豌眼神闪烁。
他立马警觉。
“这一串能摘下来看看吗?”商泊云盯着一串白玉菩提,声音很淡然。
“卧槽别啊……”陈彻无语,怎么是一向精明的商泊云先上了当!
大师火速撸了下来。
成色普通,各个寺庙里随处可见的款式,商泊云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
“不会压到你的宝贝珠子。”
“在哪请的?”
“高中?没见你戴过。”
厮混之间,他替江麓摘下过他的手串,又或者是同腕骨一块儿捏着把玩,等两个人都穿好衣服之后,他握着江麓的手,把菩提重新戴了回去,遮住耳鬓厮磨时纠缠出的红痕。
跨过九年的光阴,他在这里看到了一串一模一样的菩提。
“这个,我要了。”商泊云稳下心绪,很快再度开口。
大师慈眉善目:“阿弥陀佛,诚惠688元。现金和扫码都行。”
2014年,移动支付还没大面积地普及。商泊云眉梢微挑,没料到这座山顶上的寺庙反倒先人一步。
他痛快地付了钱,大师在“吱付宝到账688元”的声音里拈花一笑,飘然离去。
像担心商泊云后悔一样。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壶山寺都是金瓦了。”陈彻说。
郝豌也觉得有些冤大头,但还是不得不和陈彻强调:“毕竟开过光的。”
陈彻翻了翻眼睛。
“江麓,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商泊云侧过身问江麓。
江家有一个专门的房间,陈列着叶明薇这些年来国内国外收集的珠宝,后来她去了疗养院,江盛怀开始定期且频繁地购买高珠,继续填满那个房间。
受此影响,江麓出国比赛的时候也会抽出时间去当地逛一逛,和江盛怀一样买下那些叶明薇暂且无暇去佩戴的珠宝。
他见过很多很好的首饰。
这串明晃晃写着“冤大头”的菩提子怎么看怎么普通,但奇异的是,他和商泊云一样一眼看中了它。
商泊云买下的瞬间他居然还失落了片刻。
因此江麓真心实意地说:“很好。”
“你就惯着他吧!”陈彻嘟哝,688买个这,也太败家了。
“那就好。”商泊云对陈彻的吐槽不以为意。
他捉起了江麓的手腕,像从前做过的很多次一样,把这串菩提戴到了他手上。
科学不能解释的,神佛可以解释吗?和尚说了一大堆,佛学主观唯心地来看这个世界,而商泊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但他确实感觉到冥冥之中,有命运呼啸而来。
“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应该戴在你手上。”他垂着眼端详,慢悠悠来了一句,“别摘。开过光的,保佑你不再崴脚。”
郝豌福至心灵,忽视了这不是教堂而是寺庙,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接下来,你们可以……”
“我们是要去看大王八的!”陈彻面无表情地打断了郝神父。
“走啊。”商泊云哼笑了声,没计较煞风景的死党。
菩提手串垂到了腕骨处,江麓悄悄拨了几下,觉得心里有什么也跟着很轻盈地动了起来。
有的事情,哪怕约定好了时间,都觉得有些难以等待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大殿的后面,又是一进庭院,尽处仍为大殿,再往前走,是金灿灿的藏经阁。
寺院里做了活水,听得到潺潺的声音,也许某个角门,还有一道山泉从此发源流下,最后汇入了浩浩汤汤的栾江。
四方的放生池里,锦鲤肥硕,陈彻蹲在边缘,也没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发财王八。
“我记得小时候它明明住这啊。”陈彻没忍住,往水里探了探手,放生池的锦鲤不修善行,争相啃了上来。
陈彻悻悻然收回手:“再往里头看看?壶山寺最里头是个园林,有棵两百岁的古树。”
“百岁老树才配百岁老龟!”
陈彻一寻思,觉得很有道理。
又过几道门,流水潺潺声越发清晰。高木扶疏,足以遮天,日光的间隙里,假山立在水上。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