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江麓重复最后几个字,声音有点哽咽。
商泊云浆糊似的脑子中迸发出智慧,他下意识警觉。
正好头晕得厉害,他不说话了,哼唧几声往枕头上蹭,还拿被子蒙住了自己。
“商泊云。”但他老婆的声音可太温柔了,商泊云悄悄支起耳朵。
“你几岁了,怎么和小朋友一样?不想回答的时候就逃避。”
商泊云默默拱了几下,翻来覆去的纠结。
“七岁。我七岁!”
他向来脸皮厚,横竖浑身疼得像被狗咬,姑且当作自己回到童年了吧。
这可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追了这么久才追到的亲亲老婆,要是知道十七岁的身体里有个二十六岁的恶趣味变态,会不会报警?
“原来才七岁……”
江麓的眼睛艰涩地眨了一下,他的语气越发柔和:“那商七岁小朋友,我去和乔叙约会了?他说想让我教他弹钢琴。”
……
“个花心大萝卜,还想撬我墙角?”被子里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头晕脑胀的商泊云怒吼,“让他去死!”
——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嗯,他迟早要把乔叙打包到周狐狸那儿受折磨。
“我没答应。”
商泊云气得在被子里打滚,江麓垂着眼睫,忍不住笑了。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我只喜欢你。”
这么多年。
一直只喜欢你。
一直在喜欢你。
堆叠的未来九年的“记忆”蜂拥而至, 那些绵长、孤独的痛苦终于都有了出口。
长洲,曼彻斯特,毫无指望地喜欢商泊云的那些年, 最后变成了一杯酒和轻佻的试探。
二十六岁的自己装作游刃有余, 步步为营,然后成功和商泊云滚到了床上。
忍受不能说的爱意, 贪图短暂在一起的欢愉, 所以没敢奢望作为“床伴”能换到一颗真心。
只要一想起自己犯过的错,想起曼彻斯特的治疗, 就觉得自己卑劣。
可是,商泊云跨过两个时空, 来到了十七岁的他身边。
这种认知给江麓带来极致的冲击。
——他所得到的快乐不是短暂到一生只有一次的放风,九年前后,监牢里的囚徒也被允许得偿所愿。
在经历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之后, 有一朵亮堂堂的云飘了过来。
尽管这朵云脑子目前不太清醒, 气得直在被子里突突,但江麓就是可以确定。
“手别动!”
“怎么就起来了?刚刚我的话白说了?”
护士的低喝声忽然响起。
最怕不听劝的病人。她走过来, 等看清了江麓脸上的水痕, 又瞬间没了脾气。
“告诉你了,他伤的比你轻, 你才是要好好休息的那一个。”她看了眼包裹如蚕蛹的被子,“这个也醒了?”
护士掀开被角, 摔了脑袋的商泊云闷得一脸通红, 呼吸沉缓。
“没醒?刚刚在外面还听到谁在大喊, 火气熏天的, 差点就被投诉了。”
身后的医生探头,无语地看了眼商泊云:“啧。是又晕过去了。”
“你俩到底是有恩还是有仇?他情绪波动太大, 估计是气晕的。”
江麓很轻地笑了,终于乖顺地躺回了病床。
“是大恩。”
“你这舍命相救,那对他确实是。”
“好了。我先给你做个简单的检查。”医生走了过来,“高空坠物的冲击力很大,如果砸到了你的脊椎,你哪还能不遵医嘱的随意活动。”
说是这么说,目光落在江麓的右臂上,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确实比砸到脊椎要幸运,但只是相对而言。
这件事情本身就是莫大的不幸。
裂骨的痛意十分清晰,江麓看了眼团起自己的商泊云,温声道:“麻烦您了。”
整个过程并不长,医生一边询问,一边观察他的精神状态,发现江麓神情平和,语气平静,至始至终都对答如流,简直不像个伤了手的人。
骨科干了十几年,医生很清楚断骨有多痛。如果不是亲手给江麓做的手术,他甚至都要以为这小孩没什么问题了。
商泊云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脑子仍然是一团浆糊。
冬季的阳光很柔和,隔着窗落进来,整个病房都在毛茸茸的光晕里。
他很迟缓地眨了下眼睛。
“张秘书会提前从澳大利亚回来。他让我告诉您,江先生的意思是希望您转到中瑞医院去,那边的医疗团队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陌生的女性声音。
“嗯。”
这个声音熟悉多了。好听。
商泊云又听到他继续问,“爸爸他还有说别的吗?”
女子停顿了几秒,像是在回忆:“江先生需要中瑞的医生尽快提供您的检查报告。”
江先生——下意识对这三个字就有点讨厌。商泊云心想。
“就这些吗?”半靠在病床上的少年问道。
荀助理一愣,然后有点不知所措了。
江先生没有再说别的了。
再者她并不直接和江盛怀接触,所有的工作都是张秘书来交待的。
印象中,江先生性情冷肃,话并不多,但骨折的少年还在等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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