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写信挡眼,颜煜将额前碎发别到了耳后,那样便让因常年咳嗽而泛红的眼尾裸露出来,加之此刻脸颊、耳朵无一不粉红,自觉无他,落在别人眼中却成了一道引人入胜的风景。
一声轻笑让颜煜的脸更红了些。
“臣臣是有妻妾的。”
为了维护仅存的尊严,颜煜干巴巴的说了句谎,脸烧红得不行。
裴谞放下信纸,盯着颜煜玩味地笑着,眼神好低要将其穿透,良久,裴谞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微微俯下了身子。
颜煜偏开头,裴谞身长比他高了一头多,这么近的距离,压迫感陡然剧增。
又是轻笑,男人打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娇妻美妾,刚好犒劳三军。”
颜煜瞪大眼睛,转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裴谞,须臾,他扑通跪倒在地,狠狠磕了个头。
“陛下威仪天下,恩泽四海,受万民敬仰,定不会用无辜妇人撒气,是臣失言顶嘴,以下犯上,罪该万死,求陛下放过臣妻,臣愿以死谢罪,求陛下开恩!”
没听到答复颜煜继续磕头,每求一次便磕一次头,越磕越重。
“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裴谞被他这幅模样逗得大笑,他蹲下身子,伸手捏住颜煜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看着自己。
“看不出你还是个痴情种,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说着裴谞忽露遗憾之色:“可惜朕并非宵小之辈,不然真想看看你痛失爱妻的模样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谞松开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颜煜,名字倒是不错,秋狝,朕准你同行。”
不速之客离开许久,颜煜才顺着力气躺在地上,喉咙又有血腥之气上涌。
头昏脑胀间,他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成王败寇,而寇者是不该有任何尊严的。
只要他活一日,便与故国有一日的联系,唇亡齿寒,牵一发动全身,日后该更谨言慎行才是。
在地上躺了一会,房门又被推开,几名太监侍女把他抬到床上,是裴谞大发慈悲为他叫来了太医。
服了药,颜煜昏昏睡去。
至此一连半月,裴谞都没有再来,颜煜也算松了口气,见不到不想见的人,额头的伤好得飞快。
可事常与愿违,秋狝很快就到了。
这也算裴谞在故意羞辱他吧,让一个走路都走不远的废人去围猎,滑天下之大稽。
但好在总算能从这间屋子走出去,他的心情算是稍微好一些的。
长光城属北部,将将入秋,走在围猎场上,虽有阳光,但生长于南境的颜煜还是被风吹得脸疼,身上也不免冷意。
皇家仪仗浩浩荡荡,裴谞在最前面,而他在最后面。
作为亡国之君,连死都考虑在内的他,因这些时日与世隔绝的生活,偏偏忘了身为敌国囚徒原本应该承受什么。
又一捧土被前面的太监踢到了他身上,尘土飞扬,他开始剧烈咳嗽,周围讥笑的声音源源不断。
颜煜抖抖衣服,继续往前走,不知是谁伸的脚,他一个没注意,就被绊了过去,以一种及其狼狈的姿势摔倒在地。
胸腔剧烈的疼痛,迫使他咳出一口血来,周围的笑声因为他这口血开始放肆。
他想撑着爬起来,但这一下摔得太狠,实在没有力气,只能狼狈地在地上挣扎,周围刺耳的嘲笑声,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
不知怎地,开城投降时他都没有想大哭一场的感觉,此刻却生了此心。
突然,周围的笑声消失,一双玄色绣着龙纹的靴子进入他的视线。
裴谞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拽起来,还好心地抚了抚他的背。
而他却因重心不稳踉跄了下,那只抚背的手顺势下滑揽住他的腰,将他拉了回来。
颜煜可以明显感觉得到他腰上的那只手传来的热度,站稳后他推开裴谞,揖手行礼道:“多谢陛下。”
“既然你都谢朕了,那朕便准允你报仇如何?”
颜煜抬眸刚好对上那双嗤笑和兴奋的眸子,他心头一凛,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裴谞招招手,身后侍卫上前,他取出侍卫的佩刀,扔给颜煜,颜煜向后闪躲,长刀哐当砸在地上,颜煜浑身打了个寒战。
“杀了他们。”
颜煜愣住,杀了谁?谁杀谁?
“他们欺辱你,你不恨?不反抗吗?捡起刀,杀了他们,这是命令。”裴谞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陛下!陛下饶命啊!”
“陛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侍卫上前用匕首利落地割去几人的舌头,哭喊求饶的声音也就随之消失。
颜煜见到这一幕,惊恐地倒退,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他抬起头,裴谞的三个瞳孔中都映着他的脸。
“啊!”他猛地推开裴谞,左脚绊右脚向后倒去。
裴谞及时将他扯了回来,站定后,那双异瞳隐隐带上了薄怒。
“不杀他们,朕便杀尽吴臣。”
颜煜身体控制不住颤抖,他的脑子里像是下了一场雪,白茫茫一片,盖住所有思绪,雪越落越多,便有冰结出,冻得他周身恶寒。
“来人。”
“我杀!我杀”颜煜哀求地看向裴谞,声音也打着颤,“我臣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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