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摹拟的恐惧将裴谞淹没,痛中之痛,比之剜心挫骨还要烈上千百倍。
眼泪不断滑落下颚,裴谞痛苦地将额头抵在颜煜身上。
俊美的眉心骤然一蹙,喉咙涌上血腥,鲜血沾染苍白如纸的唇瓣后溅落在地上。
“陛下!”
所有人生出担忧,但没有皇帝的命令却无一人敢妄动。
眼泪干在脸颊上又被后面的眼泪重新润湿,裴谞紧紧抱着颜煜,眼神空洞如同一潭死水。
“阿煜,求你不要死,我只有你了”
他微微低下头,眼泪落在怀中人的眼睛上,而怀中那人一脚已然踏入阎罗殿。
裴谞的眼泪和哀求
“陛下,满城的大夫全带到了!”
裴谞的双眸终于有了波动,小心将颜煜放回床上。
“快,快带过来。”
韩让闻言直接将一名大夫拎到床边:“谁能医好颜大人,陛下重重有赏!”
被拎过来的大夫,紧张地搭上脉,只一下眉头就紧紧锁起,随后扒开颜煜的眼皮,当即叹气摇了摇头。
“请陛下节哀,提早为颜大人筹备后事吧。”
“你说什么!”
裴谞痛到极点竟笑出了声,他指着那人看向周围。
“你们听到了吗?嗯?哈哈哈哈这庸医竟然让朕节哀?节哀?韩让,拔了这庸医的舌头!”
“是。”
“陛下!陛下饶了草民吧!”那人吓得一个劲儿磕头辩解,“草民没有胡言啊!颜大人瞳孔都散了,真的没救了啊!陛下!”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是。”
在那人说出下一句话前,韩让一刀抹了那人的脖子。
裴谞神色骤变,唇角带着病态的笑,环视一周,好似从阎罗殿走来的索命无常。
“谁再敢让朕节哀,朕便屠谁九族!”
屋内的气氛瞬间恐惧起来。
下一个大夫战战兢兢走过来,做了和上一人同样的检查,他垂头瞄到龙纹黑靴,倒吸一口冷气。
“如何?”
大夫咬咬牙,心一横跪下哀求道:“陛下,草民只自学过粗浅医术,并不精通,无法医治颜大人,求陛下饶过草民一条贱命吧。”
“滚!”
那人得到大赦,连滚带爬逃出寝殿。
一屋子的大夫诚惶诚恐地轮番上前诊断,每一个诊断完给出的结论都是医术不精。
“医术不精还做什么医师!”裴谞眼中迸出数条血丝,“都滚!滚!!”
一群大夫捡回一条命,连滚带爬争前恐后跑出寝殿。
裴谞彻底失去理智,他踉跄起身冲到韩让身边,抓住对方。
“你亲自派人去!将都城所有寺庙、道观的和尚道士都唤过来!朕要做法事,大夫没办法,不代表他们没办法,去!快去!!”
“是。”
韩让望一眼床榻上毫无生息的人,心里叹气。
韩让与裴谞算是年少相识,见过裴谞最凄惨的时候,也陪着裴谞从刀山火海杀出生路。
亲眼看着裴谞从淤泥中爬出来,爬上皇位。
此刻难免心疼裴谞刚知道真相,就要彻底失去。
“去呀!”
“陛下莫急,臣即刻就去!”
韩让转身离开,屋内的太医侍从谨小慎微地跪着,不敢吱一声。
“阿煜,阿煜”
裴谞跑回床边摔倒跪着握住了颜煜的手。
“我一定会救你,不要离开我,别离开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人见过皇帝哭的样子,震惊又惶恐。
尤其是跟在裴谞身边十几年的陈任。
在陈任被派到裴谞身边的第一个月,十岁孩童,被打得满身伤痕丢到冷宫的枯井里等死。
一个人待了两日两夜,陈任找到裴谞的时候,人已是奄奄一息,脸上却不见半分泪痕。
得救之后只是淡淡地说句谢谢,不像那个年纪会有的冷静。
而此刻,裴谞却满面皆是那年枯井旁该有的哭泣。
伤心欲绝,或许裴谞此生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在四年前,一次是现在。
为一个人。
所有的泪水只被一人牵动。
“阿煜求你了求求你,别死,别死”
“陛下!陛下!”韩让急切地拉着一个老者跑进寝殿。
“陛下!您让臣派人遍访名医,半月前寻到名满天下的神医,一路护送来,今日正好入都城!”
韩让把老者带到床边:“先生,您快看看颜大人,只要能医好颜大人,您要什么赏赐,陛下都能给。”
裴谞点头,悲伤过度双目已然无神。
“只要能医好阿煜,朕赐你爵位,子子孙孙世袭罔替。”
老者只打眼看了颜煜一下,便跪地磕头:“草民不求富贵,只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说,朕全都应。”
老者头抵在地上:“草民求陛下能放草民活着离开。”
裴谞愣住,撑着床榻最后还是韩让将他扶了起来。
他走到老者身前:“你这是什么意思?”
“草民怕医不好颜大人,所以想先求恩典。”
“你觉得他会死!”裴谞把老者揪起来,“朕告诉你,他不会死,他不会死!”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