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酸涩涩的。
那种无助感,似无形的藤蔓,又如可怖的触手,将他裹紧,一点一点勒得其轻微窒息。
但他又好似在程立雪身上找到丝慰藉,像是种长期缺失的可依赖感。
若有似无的。
他无法确定,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是失意地耷拉脑袋,五味杂陈嘀咕几句。
“我们那个地方没有雪。”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说,等我长大一点就带我去看雪。”
“可是……”
“他们骗了我。”
初棠哽咽发涩,往人肩窝埋了埋头。
萦绕鼻尖的药草清香,极致地安抚人心,他手臂箍紧几分,抽抽鼻子,深嗅一口。
两滴凉意滑进肩侧。
程立雪脚步顿住。
东宫正门宣德门就在眼前,他晃神垂眸,随后还是迈腿绕开。
这场雪下得不大,柳絮般悠悠飘荡。
他抱着人,在雪中迤迤然移动。
耳畔含糊不清的咕哝,渐渐化作凄凄气音,最终只剩下软绵细微的呼吸。
……
傍晚时分。
手掌萦绕着股湿暖之意,初棠缓缓睁眼,原来大黄一直圈着他。
还温柔地舔着他的手背。
初棠吐出口浊气。
眼部周围有点清凉的药香,倒是叫他眼睛既不酸疼也不肿胀。
他悠悠爬起来,望了望天,应该快到时辰了吧,果不其然,殿外有宫女敲门。
宫女回禀是安乐公主请他出宫。
安乐……
阿绛这封号还挺好听。
初棠很快被引路小太监领到宫门,他甚至都不需要出示什么出宫令牌,直接刷脸就出去了。
毕竟整个皇宫,只有太子妃这么一个哥儿,外头等他的又是摄政王宠上天的公主。
谁敢阻拦这两位主儿见面,开罪了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初棠一出宫门却与老熟人迎面相碰。
“阿午。”
“张大哥?”
宫门外,张折枝与阿绛相隔一小段距离。
他不时张望宫内,等着人出来。
其实这段时间,他都靠着丹青度日,可他的阿午却又是丹青难以描绘其半丝神韵。
他深知阿午总会来盛京的,便不辞而别赶来,好尽早爬得高些,力所能及为阿午挣来更好的未来。
所幸,也算不负初心。
这两月,他已混成摄政王左膀右臂,只要他再努力一下,甚至可以取而代之。
此情再见,那种真切感竟叫他恍若隔世。
但一想起程立雪那个暧昧的牙印,他就莫名恼火,攥实拳头,竟半日也憋不出一句话。
“张大哥?”
初棠来到人身边挥挥手。
阿绛左右瞥人:“张丞相,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
一声丞相恍若幻听。
初棠不可思议瞠目,这就当丞相了?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难怪那时张大哥问他愿不愿当皇后。
这手段,怎一个“佩服”了得。
张大哥似才回神,温和笑道:“阿娘挂念你。”
闻言,初棠轻嗯声。
他确实该去探望下聊表心意:“我现在正好出门,回来的时候顺道买点礼品,明日就去看张婶。”
“你人来了就好。”
“真该走了。”
阿绛是个爽快人,直言不讳说完便拉着初棠离开。
瓦肆,水镜台前。
二人坐在最中央的位置。
阿绛递过本戏折子:“要点戏吗?”
“随便吧。”
“那我也随便。”
她轻笑声把戏折子丢给一旁的小厮。
这戏阁在此已有二十年历史。
前朝公主都曾光顾过。
其中最独特的倒不是戏曲,反倒是火锅,边吃火锅边听戏是此戏阁特色。
听闻蘸料还是前朝某位公主赠的配方。
小厮们陆续上菜。
初棠盯着面前的蘸料碟,也没啥特别嘛,跟现代的海底捞蘸料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阿绛甚是熟稔丢下几块片薄的生肉。
肉片在锅里翻腾,色泽艳如云霞。
难怪古人会吟出一句“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奈何他没文化,只会在入嘴后直呼“好吃”。
初棠下了不少菜品。
脆笋入口清爽,羊肉片裹着酸豆角,别有风味,鱼丸又弹滑富有嚼劲儿。
热气腾腾。
初棠吃得合不拢嘴。
阿绛吃一筷子又灌一杯酒,吃到最后,更是直接整壶闷头畅饮。
台上好戏开场。
这唱的竟又是那出改变的冤案。
初棠蓦地忆起客栈大堂的说书老者,记忆如回放,一幕幕倒拨浮现。
话本故事。
书生控诉。
客栈说书。
其实并非巧合,而是人为,他那时还以自身与程立雪作交易,想来还挺可笑。
早在他知晓真相前,程立雪已在暗中布局。
程公子。
称得上一声君子。
戏曲落幕。
不少人热泪盈眶,愤懑悲亢。
初棠也黯然神伤:“其实苍生不愚昧,他们只是有苦不敢言,毕竟皇权至上,谁敢乱嚼舌根?”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