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热,”沧余眼皮沉重,“很困。”
“看来今夜不得不结束在这里,”屠渊笑着说,“是时候休息了,小鱼。”
沧余扭身要下地,结果被屠渊抱了起来。沧余茫然仰脸,切身体会到这个苍白俊美的男人原来如此高大。
屠渊从容不迫,步伐轻盈而稳健。
“无论什么时候,梦中还是现实,醉后还是战场,”他垂眸对沧余说,“我都是你不渝的依靠。”
“……哦。”可惜沧余此时已经拒绝思考,闭上眼困倦地小声说:“你好吵。”
从窗帘间隙越棂而入的月光透出淡青色,两个人的身影拖在地上,纤长交错,如同一对无声的舞者。
被放入床榻的沧余翻了个身,屠渊给他把被子拉上来,用边沿盖住了沧余尖尖的下巴。沧余蜷起身体,对这个温暖柔软的环境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屠渊站在窗边,被这宁静又天真的睡颜深深折服。
酣睡的小鱼是一朵美丽的水下花。
不知道注视了多久,屠渊才俯身,很轻地吻了吻沧余的额头,道了声“好梦”,然后把卧室的窗帘彻底拉上了。
海中
刀俎实验室被警戒线包围,整条街都封锁了。夜班警察们聚在一起抽烟,有人打了个哈欠,其余人被感染得纷纷加入。
远光灯倏然打过来,车队进入视线。警察们看清了为首车辆的牌号,拦停的动作就又收了回去。队长小跑几步,给来人打开了车门。
福彻尔的财政部部长蓝千林坐在汽车后座,右手指间的雪茄还没抽完。她工作到深夜,此时却不见疲惫,妆容精致目光犀利。她解开西装扣子下车,在一众警卫的鞠躬问好中走向实验室的大门。
制服整齐的科学家们从后面几辆车里鱼贯而出,个个神色凝敛。他们一起走在路边,犹如一排懂得服从的僵尸。
路灯不够亮,助理和一名警察打开手电,一左一右地小跑在前。蓝千林迈上台阶,听见身后有人轻柔地叫了声“姨妈”。
随着夜风,小路上跑来位丽人,湖色的长裙轻飘,颈间的钻石也夺不走她面容的光辉。她生得温婉,眉眼间与蓝千林颇为神似。
警察们向她欠身,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蓝允涟是蓝千林妹妹的女儿,父亲入赘蓝家,她就随母姓。蓝千林没有结婚,蓝允涟从小养在蓝千林跟前,不仅是蓝家的小公主,还是姨妈的接班人。
蓝允涟跑过草坪,蓝千林张开手臂,蓝允涟扑过去,和她拥抱。
“怎么还在?”蓝千林给蓝允涟拢住散乱的长发,这位强大的人物常年厮杀在政界,此时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又忍不住皱起眉,心疼地摸了摸外甥女的面颊。
“不是让你回去了吗?”蓝千林拉住蓝允涟的手,问,“等久了吧?”
“想姨妈了。”蓝允涟撒娇时也留有分寸,“没等多久,一直坐在车里来着。我让司机把车停在拐角,姨妈一来我就看见了。”
蓝千林露出欣慰的神色,还是说:“下次直接回家去。”
“我陪姨妈,”蓝允涟说,“一起进去。”
蓝千林拍拍她的手,瞥了眼阶下的警察。
“里面都保持原样,我们没敢动,就是想等您亲自过目。”警察说,“取证已经结束了,您和蓝小姐可以直接进。”
蓝千林问:“屠渊殿下来过了?”
“就早上接到报案那会儿,当时殿下进去看了一眼,然后跟着去了警署,没再回来过。”警察回答,“殿下说请您全权处理。”
“你们还需要什么?”蓝千林问,“报告写完了吗?”
“写完了,明天……一会儿就发给您。”警察挺机灵,“归根结底就是人鱼发了疯,蛊惑了科尔文和玛琳博士。”
雪茄已经不剩多少,蓝千林不抽了,转手递给助理,等它自然熄灭。助理递了酒精棉,让蓝千林擦拭手指。
蓝允涟对警察道谢,说:“都结了案,按理说刀俎已经和政府没有关系,还辛苦你们在这里站岗,真的不好意思。”她笑容得体,“大家都留个名字,加班费明天打到各位账上。”
警察立刻听懂了,点头哈腰地感谢,转身回到路边眼观鼻鼻观心。从现在开始,实验室里发生什么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需要守卫蓝家的安全。
蓝千林擦净了手指,没再开口。跟她一起来的科学家们戴好口罩和手套,推门进入刀俎。
实验室里苍蝇飞舞,怄了一天血液开始发臭,气味洪水一样淹得人寸步难行。但蓝千林面不改色,她打开壁灯,然后一步跨过门厅里科尔文的尸体,踩着已经干在地板上的血,来到屋子中央。
横七竖八的尸体都被盖上了白布,此时血迹斑驳,红白交错令人眩晕。科学家们分散检查,尸布一撤,人鱼尸体特有的腥味立刻和飞蝇一起溃弥四散。
蓝允涟紧跟在姨妈身边,充耳都是蝇虫嗡声。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看上去也仅仅是略带紧张。蓝千林要查看科尔文的尸体,她先一步蹲了身。
她白皙柔软的手慢而不抖,蓝允涟为姨妈掀开尸布。
地板上,科尔文后脑的头骨像蛋壳一样破裂开来,灰白色的液体和血浆混合,再加上被之前那名巡警不小心踩烂的大脑,这会儿凝固堆积,看上去像色彩杂乱的橡皮泥。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