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有些发沉。
“我所?敬爱的神?明……金生水,会有源源不断的水重新涌向那?片海。
“现在你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让我用?息壤填海了吗?”
藏地·羌姆舞33
极乐净土。
皇城, 帝宫,禁地祭台。
沈明烛走到了祭台最中央自己曾下跪做法的地方。
他也跪了下去。
于是现实与记忆重叠了,真实与虚幻重叠了,短发的沈明烛也与曾经长发的沈明烛重叠了。
沈明烛手掐法决, 不过并没有念任何咒术。
他只是在试图通过这种方式, 贴近当?年的自己, 想?象当?年自己的真切心境。
这让他感觉又把?那段路走了一遍。
“这就是它的破绽。”
“这就是蜃楼的破绽!”
“我可以利用这个破绽杀了它。我再也无?法阻止它的降临,也无?法再保护大离,保护这个世界。
“但起?码我可以杀了它。同归于尽也好,我要它死。我一定要它死。更何况……
“更何况, 这不一定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我还拥有师父他们的灵魂。我可以把?他们带往另一个世界……”
当?年说到这里的时候,祭台上的沈明烛笑了。
长?发遮住他瘦削白皙的半张脸,他双目无?神、没有一丝一毫的焦距。
因?此这笑容未免显得有一些凄凉,也有几分沧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大概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好看?的关系, 这笑容竟也透出几分绮丽。
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美, 好似凋敝之前转瞬即逝的昙花,也似黑夜降临前天边最后一缕的、即将彻底隐没的残阳。
这种死亡惊心动魄,看?得山澨的心脏狠狠地?跳动起?来。
他走上前, 单膝跪地?, 自身后将沈明烛拥入怀中,像在借这个动作给?他些许安慰。
两个人并肩作战多年,早有默契, 连对?视都不必有, 就能够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山澨只是问:
“小烛,你想?好了吗?”
“嗯。想?好了。”沈明烛点点头道, “皇城被?攻破的那一刻,大家跑的跑, 散的散,死的死……如今差不多也就只有你在我身边了。倒是我要再问你一次——”
沈明烛转过身来,“望”向面前的山澨。
“我要问你,如今你已没有言灵诀的制约,你真要和我……赌这么?一回吗?”
短暂的停顿之后,沈明烛继续开口道:
“山澨,蜃楼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卷土重来的势头,不是上一次可以比拟的。它的降临不可抵抗,这个世界马上就要迎来彻彻底底的毁灭……
“但你特殊。你非人、非魔、非仙、非神……你是水的具象化,是蜃楼无?法理解的存在。
“所以,蜃楼降世的那一刻,大离会?死,这个世界会?死。我也可能会?死。但你不会?死。
“我无?法想?象以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它会?成为宇宙尘埃的一片,或许数万年、数十年万后它还有重生的机会?。不过无?论如何,你是自由的。天地?间你可任意来去,再也没有人能约束你。
“可如果你想?陪我赌一把?……我不知?道我们的结局会?如何。听闻那个世界的地?狱把?控着天地?间所有玄力,是最强大、却也是最多规矩的所在之地?。
“如果真的带着大离强闯入那个世界,我们二人算是前途未卜。也许我们会?成为那个世界地?狱的囚徒,也许我们会?被?关押、会?受罚……
“山澨,到时候你会?失去自由。你……
“你真的愿意继续陪我吗?”
山澨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的呼吸连同他的体温全都让人觉得安全可靠。
沈明烛放任了自己一回,顺势把?头往山澨的肩上靠了去。
那一刻,沈明烛不由想?到了近年来发生的种种一切——
那只眼睛再次高悬于九天之上,它静静注视着所有人,就像在公然地?嘲弄这个星球上不堪一击的人类。
这一次,它不光是在用那只眼睛注视大家了。
信奉它的、潜伏在世界各地?的信徒快速在它的号召下有了行动——
他们在无?数地?方悄然画下了一只眼睛。
如此一来,即便不抬头看?天,即便不低头看?水里镜子里的倒影,人们也会?疯。
妇人去裁缝铺买了一块布,回家后为自己的女儿做起?了衣服,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布,一针一线正缝地?用心,忽然对?上了藏在锦布纹理中的一只眼睛。
路过郊外的人听见有人在呼救。
他赶过去,看?到了一个被?野兽咬伤了腿的人趴在草丛里哀嚎。
“别怕,我帮你包扎。”
他低下头,捞开那人的裤腿,猝不及防看?到了他腿上绣着的一只眼睛。
这样的例子不计其数,并且防不胜防。
看?到眼睛的人的结局只有三种——
发疯后自尽,发疯后杀人,成为邪神的信徒。
蜃楼的势力如瘟疫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传染了整个世界,几乎吞噬了所有人的理智。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