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来?”明玄像是突然动怒了一样,伸手揪住慕千山领口,将他整个人都拉起几分,动作甚至有几分粗暴。直到现在,那副平静得好像戴了一层面具的脸上才显露出毫不掩饰的怒色,冷冷地道,“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你就应该朝着京城的反方向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就算我真出了什么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慕千山揉了揉眉心,语声之中充满了疲惫,“殿下,那是不可能的……难道你人还在这儿,我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地走了么?”
明玄沉默了,说不出话来。他必须承认,慕千山说的其实是对的。
他突然道:“我们可能走不出去了。”
“……”
外头的嘈杂正在逼近,两人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脚步踏在殿前石阶上的声音。门闩挡不住猛烈的刀砍,很快整扇门板都轰然倒下。强烈的白光照进殿内,就在殿门破开的那一瞬间,明玄的手臂护住了慕千山的头部,将他压在了墙角,用整个后背挡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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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场
宫内宫外都混乱成了一团,叫嚷声混杂着喊杀声,传到了不远处偏殿皇帝的耳中。
皇帝耳朵动了动,好像也注意到了
他的听力已经不好了,像每一个从中年走向老年的人一样,不可避免地走向迟暮。但是他确信,自己应该确实没有听错。
“那是……什么声音?”他忽而皱了皱眉,迟缓地开了口。
恭肃侍立在一旁的龙骧卫恭敬地回答道:“陛下,大概是那边起了什么争执。”
丰乐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明玄用整个后背挡住无力地靠在墙角的慕千山,预想而来的箭雨却没有到。慕千山将他扯到柱子后面,朝外看去,瞧见两拨人马正激烈对战,门口飘过一片飞鱼服的衣角,护住明玄的手臂肌肉紧绷。
一片黑暗中,门外的人看不清他们的位置。慕千山手不离刀,呼吸急促,心跳撞得胸腔一下下发抖,攥住明玄一只手掌,在他的手心写到:锦衣卫。
锦衣卫毕竟是老牌机构,尽管这几年在丰乐帝跟前更得宠的确实是龙骧卫,但其人员编制和战斗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门外箭矢横飞,赵卓似乎在和什么人大声争吵着,然而隔着如潮的杂音只能隐约听见他在怒喝着些什么:
“……不忠君上……有意谋逆……”
他对面的人比他中气更足:“不忠君上?我呸!最不忠君上的就是你们这些王亭手下的走狗……”
那声音骤然变大:“你敢!”
不清楚对方有没有回应,但在那样的一片嘈杂中,明玄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声音,令他的心脏重重向下一沉。
哗啦!
有人在向外墙泼东西,随即鼻尖闻到的一丝异味也证实了他的判断——这些人正在往外墙上泼火油。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后门嘭一声破开,几道白花花的箭矢穿过长廊障碍物的遮挡,穿进了室内。然而没有人趁这个机会进来,也不知是谁点的火,呼的一声,火势迎风而涨,一下便封住了半个门。外头有士兵大喊:“退后!都退后!”
“都让开!”汪林扔了刀,怒骂一声就要往火场里冲,被手下死死拉住了。“大人,不能进,不能进啊!”
“放开!”指挥使怒声振聋发聩。
外面是死局。
里面也是死局。
不知从何而来的浓烟自屋角四处冒了出来,引得人不住咳嗽。木质地板和四面墙壁皆被引燃,令人难以呼吸。明玄只觉得喘不上气,忽而感觉怀中一沉,心脏也不争气地越跳越快,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攫住了,手指颤抖地伸向慕千山鼻端去试探他的呼吸,“慕千山……”
慕千山脸色烫红一片,嘴唇却是紧紧抿起,苍白一片。方才那一番折腾,大概将他的伤口撕得更开了,鲜血滴滴从衣角淌下,落到滚烫的地面便蒸发了,升腾起一股白气。
“咳咳……咳……”他不知不觉捂着嘴咳嗽起来,嗓子眼里像吞了刀片一样,干涩得发疼,甚至隐隐带上了几分血腥气。恐怕赵卓也是早就做好了用火的准备,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甚至让他和慕千山二人冲进了屋里。毕竟,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结局都是一样的。
分明知道留在这里便是死路一条,但大火已经封住了所有出口,明玄盯着越来越近的熊熊怒焰,指尖已经能感受到火焰灼烧的温度,心口却渐渐地凉了下去。一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无论心理素质多么优秀,也很难做到不恐惧。
他扶着慕千山,慢慢坐下,以免浓烟呛入口鼻,但视线早已不知不觉地模糊起来,胸口也传来一阵一阵的滞闷之感,没有等得及看到外面的人进来,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才稍微清醒了些,胸口仍是闷痛,耳边的语声也模糊不清。
“明玄……”
“明玄……”
“殿下!”
有人在叫他,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像隔着一层水面似的模糊不清。睡梦中的明玄一个激灵,身体弹动了下,却仍没有从深长的梦境中醒来,只是本能地皱了皱眉。
有一双手从旁边探了过来,明玄下意识地动了动,有些抗拒,然而深陷昏迷之中,即使有些意识已然清醒,却也抵挡不了对方的动作。对方从背后扶起了他,将一个碗沿送到了他的唇边,让他喝了一点。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