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磾在心里对李禹针对个三岁小孩的一系列行为感到不解,脚步却没有慢下来,仍是寸步不离地跟在霍善身边。
几个小孩带着自己的随从分头祸害周围的竹子。
霍善见金日磾长得最高,看上哪片竹叶就让金日磾给他摘。
等到几个小孩重新聚头,采的竹叶堆起来足有人那么高。
霍善表示应当够了!
一群小孩浩浩荡荡地归去。
竹叶明明已经交给底下的人刷洗去了,霍善几人的兴奋劲却还没过去,撞见霍去病从里头走出来找娃,霍善就哒哒哒跑了上去要和他讲自己即将组织的大型家庭活动。
霍去病伸手便把他抱了起来,方便他发挥自己大说特说的特长。
霍善对亲爹的抱抱很满意,囫囵着给霍去病讲起他们明天要一起纪念屈原这桩大事,并且力邀霍去病一起参与。
霍去病:?
为什么要突然纪念屈原?
等霍善讲完了,他才知道这小子哪里是想纪念屈原,分明是盯上人家皇宫里的糯米了,想包粽子玩。
李长生不愧是方士,竟了解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习俗。
不过仔细想想,连上林苑中都供奉那么多“神君”了,地方上有些旁人不知晓的祭祀之法也很正常。
小孩子跑出去玩耍半天,一个两个都跑得满头是汗,霍去病让他们去洗手擦脸准备用饭。
今儿开的依然是家宴,刘彻留他们一起用饭。
霍善已经跟他爹讲过一遍包粽子的事了,便怂恿太子刘据和卫登几人去邀请自家亲爹一起参加。
他们采了那么多竹叶,得多点人参与才热闹!
太子刘据本有些犹豫,想到方才霍善父子俩的亲厚模样后心中又有些羡慕,竟是听了霍善的怂恿跑去邀刘彻参与。
刘彻对屈原这种忠臣挺欣赏的,他曾命淮南王刘安为《离骚》作传。
别小看作传这一行为,在汉代只有称得上“经”的著作才能作“传”,一如当初孔子读《易经》作《易传》。
这代表刘彻这个天子认为《离骚》可以收入经籍之列。
皇帝都这么认为了,其他人敢不这么认为吗?
连负责教太子读书的儒臣都给他教屈子之诗。
听太子刘据把明日的纪念屈原活动娓娓道来,刘彻欣然答应。
既然是来休假的,跟谁消磨时间不是消磨?
太子刘据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刘彻,顿时高兴不已。
另一边的卫登几人也成功说服卫青。
他们纷纷跑到霍善身边说起卫青的答复。
看着自家三个孩子围着霍善嘀嘀咕咕,卫青只觉有些好笑:明明自家几个小子比霍善大,怎地好像霍善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卫青不知道的是,若非刘彻就在身边,太子刘据也想过去跟小伙伴们凑一起说话。
有的人天生就极具亲和力和凝聚力!
没一会便开始开家宴。
刘彻说到做到,还真叫人做了枭羹。
而且特意叫霍善好好尝尝。
还跟卫青他们说起今天霍善的枭可是被杀了足足两回,大好的局面愣是叫他输得老惨!
霍善:?????
可恶,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大人!
本来他都已经把自己被杀两次的事忘掉了!
卫青听得一阵沉默。
他们这位陛下还记得自己马上就要四十岁了吗?
玩六博赢了个即将满四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
即使被刘彻提起自己输得老惨的伤心事,霍善这顿饭还是吃得老香。
夜里他们便宿在上林苑中。
霍善不认床,到哪都沾床就睡。
霍去病睡前去霍善房中看了眼,见他和往常一样睡得四仰八叉便放下心来。他正要回房,就见金日磾站在廊下等着他。
见霍去病过来了,金日磾便上前见礼。
“有什么事吗?”
霍去病问。
金日磾把白天遇到李禹以及那只大鹅。
从李禹对他们的态度来看,那只大鹅很可能是他驱使来的。
只是金日磾也没有证据,所以只是把自己的猜测说给霍去病听。
霍善年纪太小了,有人想对他做点什么容易得很。
若是有脑子的人自然不会对个三岁小孩动手,可要是对方是没脑子的呢?
霍去病听后面色沉沉。
霍善记性好, 但很多东西都不上心,金日磾在跟他爹告密的时候他已经进入梦乡。
今天华佗说要带他见识一些旁人不会的特殊技巧。
霍善对此非常期待,兴致勃勃跟着华佗去了东汉末年。
这次华佗遇到的第一个病例还是个郡守,霍善已经登过两次太守门了, 对此也算驾轻就熟, 连左看右看的兴致都没有,只乖乖跟着华佗迈步进门。
华佗看过对方的病情, 狮子开大口跟对方要了一堆钱财粮帛。他收下财货后也不给对方治病, 只私下和对方儿子叮嘱了几句:“你父亲这病只要在盛怒之下吐出几口黑血即可痊愈, 等会你为我们准备一顿丰盛的饭食,我们吃饱喝足就大摇大摆驾着装满财物的车马离开。到时候他让你追回我, 你也别追, 待他怒气散发出来就好。”
说实话, 华佗若非旁人千金难请的当世神医, 郡守儿子这会儿怕是要把他当骗子了。
不过既然找了华佗求诊,郡守儿子觉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便安排人手去张罗饭食。
患者躺在屋里,只听外头脚步声来来去去, 却不见华佗来给自己治病。再一细听, 搬酒的,杀鸡的,杀鱼的,宰鸭的, 剁葱姜的, 嘈嘈切切, 好不热闹。他在心里暗骂,他那些儿子一个两个都是死人吗?不知道催华佗快来给他治病吗?居然还有闲心给华佗准备酒食!
怎么都得让华佗把药给他煎好再招待吧!
霍善也是头一次知道气人也能治病, 他等其他人走后才和华佗嘀咕道:“这样真的能把人治好吗?”
华佗不会带他来行骗吧?
一会他们吃饱喝足还要跑路,刺激!
不愧是名扬东汉末年的神医,治病手段就是千奇百怪。
华佗解释道:“他这是肾血瘀阻,乃是实证,我们要想办法从肝着手治疗,而肝在志为‘怒’。”
霍善听得懵懵懂懂。
华佗仔细给他分析起来:“我们按照五行原理治病,时常讲究‘虚则补其母,实则泄其子’,比如肾为水,肝为木,水生木,那肾就是肝之母。”
“如果肾有实证,我们一般不直接泄肾,而是从肝下手。毕竟肾正病着呢,你再去泄它,可能不仅达不到想要的效果,还可能让它伤上加伤。”
“从肝下手就不一样了,孩子出问题了,当母亲的急不急?急就得去救孩子,这样一来肾的实证不仅被泄去了,自己也支棱起来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为母则刚!”
“虚证也一样,它都这么虚了,你还去补它,万一它受不得这样的刺激怎么办?所以还得去补它的‘母’。由‘母’去补足‘子’的虚证,就像母亲将孩子哺育长大一样,当娘的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这却是‘为母则柔’了。”
华佗本来就颇擅长治妇人病和小儿病,给霍善讲解起来可谓是娓娓道来。
霍善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治个病居然还涉及这么复杂生道理。他把华佗的话仔细琢磨了好一会,忽地红了眼眶,吸着鼻头说道:“我没有娘了。”
娘这么好,他却没有娘了。
他都没见过自己阿娘,师父跟他说他娘生病时因为怀着他许多药都不能用,产后又碰上大出血,阿娘只来得及给他起个名字就去了。
他是二柱家的阿娘以及村里牛羊产的奶喂大的。
以前他不懂为什么怀着他就不能用药,刚才听华佗那么一说才知道阿娘是为了保护他才变得那么虚弱,生下他后竟是没能活下来。
许多事其实刚经历的时候根本不懂,直至将来某天才突然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
华佗见霍善这般伤心,一时也有些束手无策。
他见霍善每天开开心心的,都忘了他其实是个没娘的孩子。
也是霍善他娘眼光好,临终前把他托付给了适合的人。别的孩子没了娘,哪怕亲爹还在恐怕都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不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吗?
华佗从霍善抽抽噎噎的讲述中了解了事情始末,劝慰道:“她生病时月份已经很大了,便是不保你也是极凶险的。”
怀胎十月不容易,顺利生产更不容易,生孩子本就半只脚踏入鬼门关,能不能活下来全凭天意。
女子又不上战场,怎地那么多男人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续娶?无非是生孩子这事儿太凶险了。
更重要的事,孩子的月份一旦大了,那就不是流产不流产的问题了。
半路终止妊娠的风险没比生产小到哪儿去。
所以霍善他娘这情况,还真不止是保不保小的问题。
华佗道:“一会有个更特殊的病患,兴许对这类生产问题有帮助。只要你胆子够大能全程跟下来,等你完成了新手任务后把你绑定的医馆经营到‘小有名气’阶段,我们便可以在里面开展相应的临床治疗了。以后再有这样的病患,我们兴许可以救治一二。”
不是他们不想教霍善上手,而是霍善实在太小了,就他这小不点出去给人看病,他敢治,别人敢信吗?所以只能先走迂回路线,先绑定个医馆把他们放出来搞搞临床,以后再让霍善自己上。
霍善本就不是爱哭鼻子的性格,被华佗的话吸引注意力后马上追问道:“怎么才算是小有名气?”
华佗道:“医馆还没绑定,我们也看不到更多要求只能看见个这个,”他沾了水在桌面上写了个“0/1000”,“大抵是超过一千人知晓你的医馆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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