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你知道我太子叔是谁不,他叫刘据!
邓绥:。
刘据知道你在外面到处宣扬他的童子之身吗?
终于可以在皇宫动土, 霍善兴头还是很足的,甚至还给刘隆移栽了两株牡丹和西红柿。
都来洛阳了,洛阳怎么可以没有牡丹!
至于西红柿,那肯定是他想吃西红柿炒蛋了。这是他最近爱吃的菜, 炒得很快, 他饿的时候特别适合催促他师弟炒来给他解馋。
只不过炒锅这东西,东汉也是没有的, 霍善只能给邓绥描述了一下锅是如何打得又大又圆的, 争取下次过来的时候可以吃到有锅气的炒菜。
邓绥哪里曾亲自管过这些事, 她笑着听了一会,就决定给霍善引荐一个专业人才, 蔡伦!
蔡伦是邓绥的得力助手, 他早前负责统筹宫廷的武器研发项目, 主要领着底下的人铸造点新式弓弩新式刀剑。
他改良出来的弩, 那也是当时的一绝,深得汉和帝的喜爱。
后来邓绥当上了皇后, 下令让天下郡国进献纸墨供朝廷使用,蔡伦接触到各类贡纸后觉得纸张改良项目也大有可为。
帛书太贵, 简书又太笨重, 要是能改良造纸工艺、降低纸张制造成本,纸张代替帛书和简书是迟早的事!
蔡伦就是这么个人才。
不仅汉和帝对他颇为喜爱,邓绥成为太后后也特意封他为龙亭侯,从此蔡伦琢磨出来的新纸便被称为“蔡侯纸”。
不过目前蔡伦还没来得及封侯, 仍是在宫中用事的宦官。
得知太后相召, 蔡伦自是第一时间过来觐见。
结果蔡伦就见到了霍善这个陌生小少年。
今天宫中已经传开了, 说是邓太后给小陛下找了个小“义兄”,蔡伦心里头其实还是有点想法的:太后是让谁去找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只是这种想法蔡伦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真要说出口就太不识趣了。
他就算是邓太后最为倚重的近侍,也不能理所当然地觉得邓太后做什么事都要和他商量啊!
要谨慎,要万分谨慎。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霍善不知道蔡伦的想法,他好奇地打量起据说改良过造纸术的蔡伦。
见蔡伦仪表堂堂,瞧着不像是卑躬屈膝伺候的宦官,霍善只觉不能把人薅回去干活有点可惜。
不过想想东汉这边风雨飘摇的局面,霍善又觉得可能还是邓太后和刘隆更需要蔡伦。
做人不能太贪心!
见蔡伦上前向自己问好,霍善便也乐滋滋地和对方打招呼:“蔡常侍。”
蔡伦的官职就是传说中的“中常侍”,后来让许多读书人咬牙切齿的“十常侍”也是出任这一官职,他们有着传递诏令的权限,直接代表皇帝或太后与朝臣接触。
等他们心大了起来,传出去的诏令是皇帝本人的意思还是他们自己的意思,那可就不一定了!
只能说人性都是经不起权欲考验的。
不管是皇亲还是外戚、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亦或是卑微到尘埃里、连个完整的人都已经不管的宦官,只要有机会执掌权柄,谁又不想痛痛快快过把瘾呢?
都是老天让我来这世上走一遭的,谁也没比谁高贵,谁也没比谁低贱!
霍善与人往来也不看什么出身与地位,他觉得好的,就跟人家好。
像见了蔡伦,他便十分热情地给他分享手头的一堆项目,当时的对话过程是这样的:老蔡啊,你现在有空没有?除了造锅之外有跟进其他项目的想法不?
我跟你讲,农业方面我这里有水果嫁接技术、水稻杂交技术以及新农作物试种推广计划;军事方面我这里有火炮火雷火铳以及马鞍马蹄马镫;经济方面……要不你主持个摊丁入亩,听说取消人头税有利于缓解土地兼并带来的种种问题,他也不是很懂,是袁枚随口给他讲的!
听说东汉末年之所以诸侯并起,就是因为土地大量落入世家大族以及大官僚大地主的手里,寻常黔首要么沦为佃户要么沦为奴仆,卖儿卖女乃至于自己卖掉自己的情况更是屡见不鲜!
毕竟都人相食了,自由又算什么?
没有生存保障的自由根本毫无意义。
那些占据大量土地资源与人口资源的“豪杰”眼看即将天下大乱,那肯定是招兵买马齐齐入局,争取自己也能分一杯羹。
想凭借废除人口税缓解土地兼并问题的也不单是清朝琢磨出来的摊丁入亩,曹操当政期间就曾试图废除过人头税。
可是当时整个大汉民生凋敝,朝廷缺钱得很,只能换个差不多的名目继续征税。
现在还没到东汉末年那种局面,等朝局稳定下来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这方面的政策调整。
要不是刘彻执政期间还没出现大规模的土地兼并(连世家大族的概念都还没完全成熟),霍善肯定就给他皇帝姨公提了。现在么,刘彻不需要这些手段都把底下的乡绅豪强镇压得服服帖帖,一言不合就放任义纵他们剁了人家全家。
这些都是有过成功先例的成熟项目,别人用了都说好!
你们要是觉得拿着心里不太踏实,等你们这边局势稳定下来以后也可以参与孵化一些新项目,到时候就是你们回馈大家的时候了!
冲鸭,蔡常侍!
不要让龙亭侯成为你人生的终点,你肯定还能为大汉继续发光发热!
霍善这边从他那随身医箱里一份份地把项目书往外掏,一张小嘴还叭叭叭地介绍着项目内容,听得蔡伦和邓绥都一阵恍惚。
等会,等会啊。
不是说好喊我/喊蔡伦来造锅的吗?
蔡伦到底是主持过好几个改良项目的专业人才,只是稍稍翻一下手中那些资料,便知道这些项目无一不是只要做成了就能活人无数。他心里一阵激动,朝着邓绥请示道:“陛下,您看微臣要不要马上把这些事逐项安排下去?”
邓绥到底是办大事的人,很快便从刚才的失神中缓过劲来。她问明霍善能给她们这边匀出多少新粮种来,很快让蔡伦先把农事方面的项目落实下去。
她没忘记霍善预言说接下来十余年中整个大汉水旱灾害不断,粮食问题绝对是重中之重,别的都可以先放一放。说到底,边患再严重也没有真正打到家门口来!
只要大汉国力强盛,收拾河西问题还是很简单的。
蔡伦退下以后,邓绥正要和霍善再好好聊聊,就听人来报说班昭求见。
班昭比邓绥年长将近三十岁,对邓绥而言是亦师亦友的存在,这大半年来有政务上的疑难问题她也会召班昭入宫商量。她看了眼霍善,询问道:“你拿出来那么多好东西,我需要和我老师商量着推广,我可以和她说你的事吗?”
霍善在外面一向是不藏着掖着的,李时珍也说让他怎么高兴怎么来,所以他大方地表示邓绥想跟谁讲就跟谁讲。
邓绥很快让人把班昭召了进来。
相比于邓绥的年轻姝丽,班昭身上有种岁月沉淀出来的美。
她一家俱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她其中一位兄长班超是传说中认为“学文救不了大汉”遂投笔从戎、建功立业的存在,而她另一位兄长则是修成《汉书》的史学家班固。
班昭自己也凭借自身才学闻知于天子,汉和帝不仅让她代替兄长班固续写《汉书》,还让她入宫给皇后和嫔妃们当老师。
霍善扒拉着班昭一家人的介绍,是写史的,她哥还跟司马迁合称班马!
可惜这会儿班固好像已经不在了,不然他回去后可以手绘画像一张给司马迁看看他的同行长什么样。
最好顺便弄本后世人写的《班马异同》回去给他鉴赏一下,瞧瞧班固是怎么大量照搬他的史记内容并进行微操修改悄然加工掉他许多主观意见的!
想想司马迁已经被他皇帝姨公召回去修订历书了,霍善也就放弃了自己这一想法。
老马兢兢业业为大汉干活也不容易,还是别让他知道后头还有这种事了!
司马·老马·迁:?
霍善正在心里瞎琢磨着,邓绥与班昭已经针对和他有关的事交流完毕。
班昭已经五十多岁了,性情还是很沉稳的。
对于霍善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小神医——或者该称为小神仙才对,班昭只觉当真是上天庇佑她们。
若是刘隆当真一岁便夭折了,于她们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麻烦,此前的一切决策都得重新调整。
哪怕邓绥已经与心腹商量过对策,可临场换皇帝总归不太好。
三人围坐在一起品尝起霍善从他那神秘药箱里掏出来的新茶,聊着聊着霍善就问班昭有没有着手写《女诫》。
班昭:?
霍善就给班昭讲了阿印她娘的经历,阿印她娘就是读《女诫》长大的,把三从四德刻进了骨子里,还牢牢地记得班昭写的“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
所以阿印她娘对一纸婚约死心塌地,明知对方不是什么好人还非要嫁过去;嫁过去三天两头挨打也不离不弃,还是女儿都快被打死了才终于肯被兄长接回家里去。
唉!
阿印到现在都还时常担心她娘还想不开。
霍善问班昭:“你写《女诫》的时候就是想让她们变成这样的吗?像阿印她娘这样的情况也要不悔婚、不改嫁,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也要闭起眼往里跳吗?”
班昭一阵哑然。
她目前还没动笔写《女诫》,但细问过霍善《女诫》的内容后便知道这确实是自己会写出来的东西。
要知道连邓绥这位太后都是封后前谨慎小心、封后时再三推辞、封后后约束娘家,那才能稳稳当当地走到今天。一国太后尚且要如此,寻常女子若不知晓恭顺曲从、迂回求进的道理,如何能在夫家过上舒心日子?
这些不过是她从平时所见所闻总结出来的女子生存之道罢了。
而且就如她在序言里说的那样,她写这篇《女诫》只是想劝诫自家后辈出嫁后谨言慎行、莫让家族蒙羞,绝非想让后世人挑拣其中几句去规训天下女子。
只是文字这东西既已成书,后人如何去用它便不能由写的人自己做主了。便是孔子本人,恐怕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能被曲解出那么多含义!
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吗?
霍善是判过不少离婚案的, 也由府衙主持过好几次离婚妇人或者寡妇相亲,其中一位还是嫁给他叔呢,现在是他二婶。
他没觉得改嫁有什么不对,既然前任都已经过去了, 离婚的人当然要往前看。
如果非要守寡的话, 怎么也得像班昭这样婆家生活优渥,自己手握足够多的嫁妆可供她好好生活并充实自我。
若是在婆家备受磋磨还不离不弃, 只为奉行一纸教条, 霍善是不认同的。
他去过许多时代, 见过许多人,只觉喜欢改嫁就改嫁、喜欢不改嫁就不改嫁, 那才是最好的。
各家的情况都不一样, 有人的娘家欢迎她们回去, 有人的婆家愿意替她择良婿再嫁, 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