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如今想来, 方才意识到居然时间过得如此匆匆,仿佛转瞬,就让十几年眨眼过去。
此时的青年在那时还是少年。
被母亲带到世上现存的另一个亲人家中, 还不是骑士但憧憬着成为骑士的少年性格外向,没过多久就跟差不多同龄的舅舅混熟了。
“啊,舅舅!你是公爵,以后我的骑士礼就可以让你来主持了。对了, 我就做你的骑士吧, 以后都让我来保护你, 如果阿格也想加入——唔, 首席骑士的位置只能有一个啊。”
不止是怎么提起的这个话题, 总之,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高文如此高兴地说道。
他像是没有多想, 就把这个单方面定下的承诺宣布了出来。
而被宣誓的当事人还没说话,莫名就被卷进来的另一个少年皱起了眉, 颇为不满地道:“我才不想当什么首席骑士,麻烦。对我来说, 最适合的还是——”
“管家?”
“……”
“不行啊, 阿格, 舅舅已经有安德鲁爷爷这个能干的管家了, 你大概只能分到照顾加雷斯和加赫里斯的工作。还是跟我一起,做一名高尚正义、除恶扬善的骑士吧!”
“……我不想跟你说话,一说就会吵架。麻烦你闭嘴, 高文!”
两兄弟几句话不到就闹了起来,场面欢乐得很。
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就算是旁观者,也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事实也正是如此。
西里尔笑了。
“如果可以,请务必让我为高尚的骑士们授礼——明明是未来的事情,我现在就紧张起来啦。”
“不过,不用保护我呀,我不常出门,也不会遇到危险,高文和阿格去保护最需要的人就好了。”
西里尔是这么说的,并且没有把外甥兴致冲冲说出来的承诺当真。
可高文却是认真的,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在他看来,舅舅就是最需要他保护的那个人。
原因有挺多,比如舅舅年龄比他小一个月,身体还那么不好,当然需要他们关心照顾,连母亲都是这么说的。
高文没觉得这个想法有哪里不对,格外合情合理。
所以,他也就没有在意,自己其实是在见到那个和自己也有一点点相似的金发少年第一眼时,心中就产生了“要保护他”的最纯粹的想法。
认识以后天天相处,那分好像打一开始就埋在心里的亲切始终没有消失,高文很喜欢这个小舅舅。
他挂记着小舅舅身体不好,走不出家门,就觉得应该想办法带他出去看一看,总是待在家里看那看了无数年的老旧风景,一点也不好。在外面看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也都带回来给小舅舅看,因为知道他想看这些。
嘴上很乐呵地叫着舅舅,实际上,高文是把西里尔当成了自己的弟弟来爱护。
很惭愧,他对阿格都没这么体贴热心。
就因为明面上的和隐晦尚且不知的各种理由,高文一点也没有犹豫过,觉得给舅舅做骑士非常不错。
他将之视作誓言,一直坚守到多年之后。
摩根生下的这几个孩子,每一个都是骑士的好苗子。其中,长子高文和次子阿格规文率先得到了骑士资格,加入了西里尔·康沃尔公爵组建起来的骑士兵团中。
西里尔的领地在王国的南部偏西,还未被敌人入侵,所以,他的骑士一般只是维护一下领地内的秩序。
虽然大抵不久后,反抗的战争就在亚瑟王的率领下打响了。
位于后方的他们还是没有机会直接与敌人对上,只是去前方接引被抛弃的难民,再把人们带回到领地来。
早已凭借超强的实力成为领队的高文就带着队伍,去接引过几次难民。
也就是这几次中的其中一次。
高文与王所带领的圆桌骑士军接触之时,有一支敌军刚好反扑回来,与他们正面相遇。
局势紧迫,战斗不容等待就必须开始。高文就在现场,自然义不容辞地加入了王的军队,与敌人作战。
在那场战争里,高文骑士的出色表现,盖过了其余人的光芒,让他的名字响亮地流传开来,这便是“太阳骑士”的初战。
从前线回来之后,不知怎么,高文有时候会陷入沉思,有时候又显得心神不定。
阿格规文几次都撞见,总是挂着灿烂微笑的大哥回到家中,在家里人不注意的时候,总会停在门口眺望远方,还似是不知不觉地用手握住腰间的剑柄。
同样是沐浴在阳光中,金发骑士的侧脸不知何时减去了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的温和,呈现出雕塑般的凝重肃穆。
阿格规文看出了高文的想法,也看出了他心中的纠结挣扎。
那个想法的产生并不奇怪,应该说,不产生才奇怪。但阿格规文并不认为,高文会把它说出口。
高文当然没有说出来。
那不仅违背了他心中坚定的原则宗旨,还要他必须从理想和家人两者之间做出抉择,可行性未免太低。
然而,他没有说。是西里尔也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自己提出来的。
“向可以寄托理想的主君宣誓效忠,这才是正义的骑士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吗?其实,我们的目的和理想也都是一样的,都想让无辜的人们能够远离战乱,拯救这个国家,你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所以,并没有区别。”
西里尔并不会失落,反而由衷地为高文感到高兴:“我竭力为那位陛下分忧,而你,用自己的剑为她开辟前进的道路。”
“高文,你能做的事情比我多,真是太好了。”
他从来都没有认为,高文一定要成为他的骑士,也没有人规定,谁一定有保护谁的责任。
高文留在他这里,太受限制,他的实力也得不到展现。如果能去阿尔托莉雅那里,一定能在圆桌骑士中占有一席之位,太阳骑士之名,才能够真正地实现。
“不行,就算如此——”
“为什么不行。不是说了吗,我们的追求都是一致的,你能做的事情比我多得多,那就不要浪费自己的力量。”
高文或许看不懂西里尔此时的眼神。
明明那双通透澄澈的绿眸中没有任何悲伤的元素,甚至有喜悦,有祝福。
可高文却莫名地感到,他在与舅舅对视的时候,心头涌起了一股悲伤的冷流。
舅舅在这一刻想了什么,他不曾知晓。仿若共情般感受到的悲伤,也像是错觉一般,不知不觉地消散。
高文愣了。
过了一阵,等他回过了神,又想通了一些事情,并且做出了决定。
“对不起,舅舅,不管用什么理由来为我的错误解释,也无法改变我竟然想要备齐誓言的事实。”
“我不敢得到你的原谅。”
“本来就不必让我来谅解,你没有任何错。”
“不。”
高文始终坚定自己的想法,在这个问题上,不必再多说什么。
他往前走近一步,把自己背后的披风解下,盖在还坐着的舅舅的身上。
披风很长,也很厚,足够把瘦弱的青年包在里面,抵御屋内还未消散的严寒。
骑士半跪在舅舅身前,正值盛年的他即使低下头,将身躯弯曲,也不减给人极大安全感的气势。
“……你这是干什么。”西里尔有意开玩笑:“你这么一跪,把我吓了一跳。上次你这么跪的时候,是在伯爵家的后花园,深情夸赞伯爵小姐的金发和绿眼睛……”
高文大惊:“舅舅,你居然看到了——也听到了。我对小姐的赞美绝对发自内心,没有半点虚假。”
“没有,我不在现场。那些话是阿格回来转述给我听的,他怀疑你偷看了我书房里的情诗集。”
“哦,不,阿格怎么可以打小报告!好吧,我承认,大约几年前,我的确是把那本情诗集拿出来看了一看……”
与伯爵小姐有关的话题,笑过也就过去了。骑士明显没有方才那么严肃,嘴角挂起了一点笑意,但是,他此时所说之言,定然真挚。
“为了人民能够免受战乱烦恼,让我们深爱的国家再度恢复安宁,我想为王献上自己的剑。”
“不过,在战争结束之后,我会回来的,舅舅。”
高文的笑容终于变了弧度,万千光芒都不比太阳骑士的灿烂微笑,他的蓝眼更如晴日天空般温柔包容:“哈哈,希望那时候你不要生我的气,还愿意把藏起来不让加赫里斯吃光的面包分给我。”
“其实不必这样的……”
西里尔轻叹,但终究没有再劝解,只道:“什么时候回来都好。”
“最多几年,有那位王、还有诸多值得尊敬的骑士在,肯定会很快得到胜利。不会让你等待太久的,舅舅。”高文信心满满,笑容毫无阴翳。
就只有,高文心中的担忧和纠结以最圆满的方式解决了。等了几天,他便告别了母亲、舅舅和弟妹,去往前线,顺利加入了亚瑟王麾下。
摩根本来非常生气。
这么多年过下来,她已经忘记自己生下这么多孩子,是打算把他们养成复仇工具的初衷了,只觉得傻孩子们都是西里尔的玩伴兼保镖。
结果,高文突然走了,还是去投奔万恶的“亚瑟”——
“别气别气,姐姐,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追求,又不能一直陪着我,去做想做的事情挺好的。”
西里尔安抚摩根,好不容易把姐姐安抚下来,过了一段时间,连阿格规文也走了。
阿格规文的性格跟高文完全是反着来的。
他冷静,严谨到近乎严苛,随着年岁见长,所想的心思被他有意藏得严严实实,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除了和他一起长大,对他了解最深的某个亲人。
“你也想去吗,阿格?”
某一天,西里尔便这么问他,由于前言没有铺垫,把表情也渐少的阿格吓了一跳。
“……”
初时的惊吓过后,阿格规文就平静了下来。
还是跟高文不同,他对自己的决定并不会犹豫,见舅舅看出来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便直接说了出来。
“我不像高文那样,想找一个可以尽心效忠的主君。我只想知道谁能够结束战争,对于能做到这么不可思议之事的王,我有些好奇。”
阿格规文对亚瑟王怀着的是类似于审视的好奇心。
他在很早以前就见过一次王,虽然嘴上没说过,但他那时便对身材矮小、也未展现出为王应有的手段的国王心生质疑。
而且,阿格规文想起了在见到舅舅之前,还特别疯狂的母亲摩根在他耳边念叨的宛如咒语的诅咒。
摩根诅咒尤瑟,痛恨尤瑟之子,想让自己的儿子杀死他们,夺走王位作为报复。而尤瑟之子,也就是如今的亚瑟王。
阿格规文也在思考。
他认为,不列颠已经从根本上无可救药,无论国王换成谁,都不可能拯救这个国家。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舅舅认为亚瑟王可以完成这项可能性几乎为零的重任,并且坚信不疑。高文也怀抱这一期望奔赴离去,要去做不可能之事,这让阿格规文不得不重新思索。
“既然如此。”
在面前的黑发青年惊讶的目光中,西里尔说道:“去吧。与其多想,还不如亲眼去判断。”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阿格。”西里尔看着从当初的阴冷少年蜕变至此的黑发青年,见他如今英姿勃发,又有自己的思考,心里也是高兴的,“我对阿尔……陛下有绝对信心的理由,你去了就知道了。”
他从不阻止外甥们去追寻自己真正渴望的理想,也从不希望他们把照顾自己看做责任,因为知道他们不可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高文是这样,阿格是这样,未来的加雷斯,加赫里斯,他都不会阻止。
于是,结果已无需多言。
经过许久的考虑,阿格规文也离开了。他临走的时候,没有像大哥那样爽快告别,只给舅舅留了一封信。
作为主体的信只有一页,其他的十几页全是公爵必读的城堡维护及骑士兵团管理的各种注意事项,就差白字黑字明写,要让舅舅照顾好自己,不要老是自己一个人整日操心。
这一次,西里尔劝住姐姐不要千里迢迢跑去把外甥挂树上的时间,比高文那次长了快一倍,也是十分辛苦了。
两个年长的外甥走后,城堡内还剩的就只有西里尔,还有最小的双胞胎。
摩根也不常回来。她把旧恨和儿子被拐走的新仇全记在了梅林的身上 不要问为什么是梅林不是亚瑟,亚瑟也有份,但显然是总是坚持不懈捣乱的梦魇更让摩根讨厌。
若是不是西里尔的身体看着好了起来,他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家里可以让长大了的加赫里斯帮忙看着,摩根还不会这么放心地去找梅林算账。
她还要维护近年来越来越枯竭的土地中的生命力。
由于情况恶化,摩根需要费的心力也越来越多。她不想让西里尔发现自己的疲惫,所以,抱着隐瞒的想法,干脆就不在他面前露面。
——如果摩根不这么想,也没有在这时候离开,可能未来的发展根本到不了那一步。
后悔,未来的摩根悔恨无比。
可“如果”只能是“如果”,过去根本无法改变。
少了那几个人,城堡里好像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又好像还是跟以前一样——至少表面看起来,西里尔并没有改变。
长大了的双胞胎成了时常陪着他的同伴,这两个孩子一个安静得出奇,一个天真得出奇,又是完全的极端。
西里尔不得不在忙碌的间隙为他们忧虑,想着加赫里斯是他唯一看不穿想法的孩子,能够确定的只有,他比许多同龄人都要聪明。
而身为唯一女孩子的加雷斯,性格完全不像目前摩根,和高文有一些像,但,又实在是太天真单纯了。
换一个更贴切的形容。
其实就是,加雷斯有点傻乎乎的,非常好骗。
西里尔感到头疼。
虽然在他眼里,加雷斯不是傻乎乎,而是可爱得紧,但他不得不依据现实,担心加雷斯以后在外一不小心就被有心人给骗了。
如今在家里,她就被双胞胎哥哥淡定地支使来支使去,还没觉得哪里不对。西里尔看到,也不好说加赫里斯什么,只告诉他们,平时开玩笑没关系,关键时刻,兄妹之间要互相关爱,彼此照顾才行。
“嗯!我会保护好加赫里斯的!舅舅,我悄悄跟你说,昨天我把加赫里斯的剑给打飞——哎呀,好痛!”
加赫里斯当着舅舅的面,敲了一下假小子似的妹妹的脑门,声音可响了:“不好意思加雷斯,我听得到。”
西里尔:“……”
看吧,就是这样两个让他忧虑、又让他在看着他们互动时会不知不觉露出微笑的孩子。
有他们在,西里尔虽然还是很忙碌,但却可以在忙碌之余,感受到一点能将身心净化的轻松。
这点偶尔才能得到的愉快,是他能够长久坚持下去的力量。
可是……或许,他在这一过程中,还是没能完全地抛弃掉小小的贪心。
孩子们长大了,便会从庇护者的身边离开,就算不舍也无用。
纵使西里尔觉得自己早就有所准备了,然而,当加雷斯也紧随着兄长们的脚步离去之时。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刹那,他面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笑意,身躯之中,心脏却像是被猛地攥紧一般,撕裂般的疼痛扩展开来,侵袭了心扉。
加雷斯走了。
她学着阿格规文当年的做法,给舅舅留了一封信。
因为是女孩子,一直都被除了自己家人外的所有人说,女孩子做什么骑士,根本就不可能——加雷斯听着这些话长大,终于,听到了十五岁,她忍耐不下去了。
“我要去证明,女孩子一样可以成为骑士!舅舅,你放心,我有做伪装,在混进……不不,成功之前,我就假扮成男孩子。”
“你不要生气呀,我会和哥哥们一起回来,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分开啦。对了,不要告诉加赫里斯——”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加赫里斯知道后,当即就带着他因为嫌麻烦一直疏于使用的剑,向沉默的舅舅告别。
“我去把加雷斯追回来。”
“不用,她想要证明自己,就让她去吧。”
“她怎么可以——”
“你也是相信她的,对吗,加赫里斯。”西里尔平静地道:“加雷斯一个人去我的确不放心,你追上去,陪她一起找到高文他们的队伍。我给陛下写一封信,让她帮忙注意。”
“不,这件事加雷斯做错了!她没有考虑到——”
“咳、咳咳……加雷斯性子单纯,容易冲动,有你陪在她身边,我才能放心。”
“……”
年轻人看着眼前咳嗽过后面色苍白,但两眼却极其明亮坚定的舅舅,手指动了动,一时竟哑然无言。
——她没有考虑到你啊,舅舅。
他本想这么说,但最终,还是没能在如此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开口。
说完这番话,加赫里斯就收拾好东西上路了。
双胞胎都走上了兄长们走过的路,在王的带领下,和同僚们一齐并肩作战,抵御外敌。
这座城堡,到底只剩下了西里尔一个人。
他似乎没什么。照样看他的书,写他的信,在领地内逐渐增加的难民安置所奔走不停。
有些事情,其实可以不用他亲自去看,亲自去做,骑士们和魔术师们很乐意为他效劳。他的骑士长多次劝说,但西里尔的态度却出奇地强硬。
他脾气这么好,仿佛从出生到现在,就只在这些在别人眼里只是小事的事情上尤为坚持。
还是没有人知道西里尔是怎么想的,总之,谁也没说动他,繁忙的公爵依旧在各地奔走。
他遇到了许多说不上好的意外。
高文他们还在时驱赶走的魔兽重新回来了,魔龙袭击了附近的村庄,死伤惨重。
袭击的当时西里尔就在那个村庄。
龙炎落下,将人们的住所和数人的身躯化作灰烬,被风吹起的黑灰擦过了呆站在原地的金发公爵的衣袖。龙的利爪穿破保护他的骑士的胸膛,心脏破碎时飞溅出的鲜血,染红了他惨白无比的面庞。
魔兽过后,接踵而来的是突降的暴雨,仿若上天不愿给渺小的人类安稳。
河谷被骤然汹涌上涨的洪水填满,洪水呼啸,吞没了位于河水下游的村庄。
暴雨中,石崖边,全身湿透的公爵一手抓住插入石缝中的佩剑,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一个半身都浸入水中的村民,拼了命地想把他拖回来。
可他失败了。
洪水卷走了他唯一有可能拯救到的脆弱生命,他追不了,救不了,只能让雨水冲刷掉面上痛苦到绝望的表情,也把泪水覆盖。
那日回去,西里尔就病倒了。
他病得极重,昏迷了多日,无意识地咳嗽,咳出来的全是血。
但神奇的是,在阿尔托莉雅的信照例送到的那一日,西里尔自己就醒来了。
他挣扎着起身,来到书房,给向他分享喜讯的国王回信。
在信中,他对自己的情况只字未提,只询问了自己亲人的情况,最后,再向国王表达了自己最真诚的祝福……
“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地咳着,金发青年握笔的手开始不稳。
像是有什么埋在胸口最深处的东西剧烈震荡着,要伴着血一起脱离而出。他眼前发黑,全身泛起了僵硬的麻木。
……
不出意料的。
他倒下了,匍匐在被自己的血液的桌面,手肘下,压着未写完落款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上课+作业+扎了几个小时痛包,还说今天一定萎,结果居然爆字数了,好的明天我一定萎!
西里尔的身体彻底崩坏了,接下来这一小段时间是前面提到过的梅老师主动来看他,给他讲故事的那一期间,小莫下章出来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