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好要参加实验的那三天里,苏莉登入学校的官网查询了诸多实验相关。他们这专业堪做的实验可谓五花八门,上到分子下到饮品,细分还有一番讲究。
苏莉只记得荣茗的研究方向与育种和基因挂钩,资料看得近头痛,刚确认自己能闭书胡诌胡侃几句时,就被火燎燎抓着上路了。
褚湘蹙眉,仔细思索半晌:“我也不太清楚诶。”
苏莉:“……”
那您在这趟车上的目的是?
褚湘咯咯笑,道:“你也别担心,你们基本上都是去种地的,不太能接触到实验本身。”
苏莉:“……种地?”
“对啊,”褚湘点头,伸出染了红蔻丹般的手指甲,往前一指,“他们都是。”
褚湘问:“你们不是同学吗?”
苏莉:“我不认识他们。”
她续上刚才的话题:“种地是什么意思?”
褚湘道:“就是种地咯,锄地插苗施肥之类的。”
她表情随意又轻松,仿佛在说洒洒水般的事情。
晴天霹雳。
五雷轰顶。
苏莉茫茫然回忆此前因一路过于顺利而产生的怪异感觉。
原来,原来如此。
所谓幸运,不是空穴来风。
是种地。
是朴实无华、纯粹自然的,种地。
……
苏莉木然朝褚湘说了声谢谢,木然回到原座位。
褚湘瞟一眼她,憋着笑回身。从小香包里拿出眼罩,心满意足给自己戴上。
倒是没料到路上还能遇见这么件乐事。这趟妹妹看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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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高水苑是处海拔颇高的茶庄,雨量充足,气候温和。北依翡翠高山而稳健,南坡略斜,迎向敦厚的洛坎山,东西两处却是平地丘陵,下有溪河环绕。倘有懂风水的先生来此地赏玩,不难看出这是块风水宝地。
巴士环山而行,茶庄公路修得平缓,因而不叫车行游客忧心,驶至半山腰时,窗外渐有少量云雾浮动。
不必再前进,已到地方了。
趁着刚才的空当,苏莉在学院官网找到了任课老师信息。
偌大的学院,留寸头的教授只那一个,名唤周建树。其余几位则因发型难以匹配,没给苏莉认出来。
此刻,周建树在车头处朝学生们嘱咐道:“把你们包里的外套拿出来,现在外面只有十几度,你们只穿短袖会冻感冒。”
一片稀稀拉拉开包的声音。
苏莉也跟着埋头开包。
但只是装装样子。她出发前只塞了两件短袖,哪里会带什么外套!
车上的人都陆陆续续开始出厢,苏莉眉一横,挺直腰杆也要下车,果不其然被拦住了。
那是个子稍高的胖老师,大腹便便而四体劲健,神色却并不和蔼,眉间有道紧锁而生的悬针纹。
苏莉把他认了出来。
武锐泽,教授。
资料照片里的那道悬针纹她印象颇深,因为自家舅母就有,皱眉时异常凶悍。
“怎么不穿外套,老师说的话没听见吗?”
声音也中气十足,浑硬无比。
苏莉外厉内荏的势头顷刻显露,她抿抿唇,不敢说实话,也不好撒谎。
周建树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
“她的衣服在我这。”
武锐泽道:“那就拿出来穿上。”
褚湘拎了拎掌中的小香包:“这么个小包哪有什么衣服,我的衣服自然是在里面。”
她轻指不远处的茶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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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地
周建树和武锐泽对视一眼。
他们这趟车除了学生老师司机,再就是这个不属于南大的女人。
她和南河大学的关系不大,但和山高水苑关系匪浅。学院和山高水苑有合作关系,新品系茶苗的选育颇仰赖山高水苑这处宝地,因此学院的老师虽不熟悉褚湘,倒很给她面子。
武锐泽最厌恶不守规矩我行我素的学生,因此夹着眉,并不吭声。
周建树只好跳出来解围道:“好吧,下去后要快点穿上,免得着凉。”
“留个电话,免得你去取衣服时回来找不到人。”他对苏莉说。
苏莉点头,发觉褚湘已经走到前头,不敢张望,默默跟上,匆匆道了声谢。
不是她诚意不足,而是褚湘委实走得太快,鹤首矫姿,行走如风。苏莉跟得冒出了薄汗,连山间凉意也感知不到。
出了停车场,山中绿植便葱郁阔展起来。
茶庄石栈雕凿乱中有序。每过几十米可见一六角茶亭,六柱六开,屋顶呈宝塔状,皆以竹筒琉璃瓦铺盖而成,瓦当饰有仙鹿瑞兽凸雕,檐角微翘,设棋牌雅舍可休憩。
亭外绿植纷繁,云雾闲散飘逸,其下可见一片参差葱茏,翠油油簇团团铺开,几朵小花点缀。
深吸口气,沁脾滋味便铺天盖地。
在苏莉经历贫瘠的人生中,她最喜欢做两件事,发呆和发呆。一种是赏景,一种是神思无边际。
也因此,见山高水苑的美景入了迷,冷不丁撞上前面停下来的人。跟得急,撞人也有几分力道。褚湘痛呼“哎哟”,险些摔倒,声音都老了些。
“对不起对不起。”苏莉慌忙去扶。
褚湘摆手:“前面就到了,你在这等会儿吧。”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