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讷讷地轻声回应他,攥紧沉甸甸的手机。我一脸平静的表面下,内心被丝丝缕缕的温暖入侵,钻入心扉,欣喜与难过交织,幻化成说不清楚的滋味,被感动地一塌糊涂。
安徳廖沙掖了掖我松开的衣领,也朝我挥挥手,“那么,做个好梦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大脑还是立刻做出判断,拉住安徳廖沙的手:“你不进去吗?”
安徳廖沙缓缓绽出微笑,他的语气像哄弄哭泣的婴儿:“弗洛夏该去睡觉了,不然就会长不高了。”
我站在安德烈管家身前,目送着安徳廖夫的车消失在风影绰绰的冷杉中。
安徳廖沙需要一个人的时间,虽然不像我总是用自我折磨来缓解绝望拖延奔溃的爆发。
人们想要力量,就需要坚强,大抵是遮住最脆弱的部分,小心翼翼地隐藏。
房子里熟悉的气息让我感到安心。接过安德烈手中的热可可,我得知了索菲亚陪着马尔金先生出席晚宴还没有回来,这是今天最后的好消息。
翻腾的疲惫继续发酵,磅礴气势地掀起滔天巨浪。
抬手揉揉干涩的双眼,我打了个哈气,对面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十一,可房子外仍一片寂静。
看来该放弃继续在客厅里等待索菲亚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觉得明天再问她关于入学的详细信息也不迟,我在心中暗暗决定。
夜深了,我该听从安徳廖沙的劝告去睡觉了。将手中已经续到第三杯的热可可放在一旁的托盘上,我向安德烈道过晚安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今天是很特别的一天,许多情绪挤挤嚷嚷夹杂在一起,我体会到了不同的感受,有些新奇,有些陌生,似乎我那个用来窥视外界的小小的洞口被凿开一些,和煦的光线进入了我的世界
甜腻腻的味道还残存在唇齿之间,我躺在床上,思念着刚刚逝去的睡意。
我揉着困倦无比的双眼,告诉自己,今天已经结束了。
chapter 12 洛奥利夫
下雨了?不,好像没有。
卢布廖夫不会再下雨了,漫长的冬季已经来临,低温让频繁的雨水变得遥不可及起来。
我模模糊糊地望着窗外,耳朵里忽闪忽现雨水啪嗒啪嗒击打树叶,在地面上飞溅沉闷的声响。雨天会在闲适里散发出静谧的气息,披着毛毯窝在躺椅中可以忘记不能去探险的遗憾。
在雨天,雨声不规律的协奏打乱了莫扎特的k626号曲调,听上去不那么有距离感了,碰上心情好的时候,我会尽力跟上音乐哼出相似的语调,然后打扫房间。
清理我的房间是玛莎的工作,她做得很棒,但我更愿意自己亲手去整理东西,让会使我自在得多,告知安德烈管家后我的房间就退出了卫生状况被监管的区域。
这意味着如果不时时勤快一点,我就得在暗无天日的乱糟糟的地方睡觉了,为了不让可怜的睡眠饱受摧残,我需要行动起来。
通常情况下,柜子上的亚历山德拉娃娃最先被清理,制作精良,美丽的手工娃娃来自索菲亚,我觉得她希望看到我爱不释手地抱着娃娃转圈圈,晚上也把它们放在床头一起睡的模样,结果是我将它们束之高阁。
我不是不领情。这些亚历山德拉娃娃的脸由素瓷手工烧成,身上的华丽礼服由与巴黎高级定制服同样昂贵华丽的面料、蕾丝以及同样精湛的手工刺绣工艺精心制作,珠宝首饰都是真金白银、珍珠、宝石,活灵活现就像真人一般。
接下来会是一整面堆放唱片,歌剧,电影dvd,抽象派画册,俄罗斯动画片,明星纪录片的柜子。我猜测马尔金先生不了解我的喜好,索性一样来一些,其中唱片的数量最多,民谣、爵士、蓝调、古典甚至还有摇滚乐,唱片越积越多,不得不将其中一些挪到书柜上和窗边装饰性的矮几底下,莫扎特的d小调安魂曲就是在移动的过程中意外发现的,虽然我只喜欢不停重复播放troit的部分。
这些不用太仔细地擦拭,仅仅将它们排列的稍微整齐一些就足够了,可随着数量的增长,这项工作也变得不那么轻松了。
清理心理医生送的小木雕也同样不轻松,它们小小的和手掌一般大,很容易积灰,你得拿把小刷子,全神贯注地扫过一个个褶皱不平的凹洞,这需要花点功夫。
最后最省心、最轻松的事情就是收拾床铺和自己了,把被褥提起来接着快速掸几下,等到出太阳的日子拿出去晒晒就足够了,至于我,每天洗一次澡是我对改善自己的卫生状况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可现在已经没有雨天了,即使音响里的曲子缓缓流淌,没有雨声相伴的安魂曲失去了魔力,不再令我着迷,没有雨水存在的卢布廖夫像撕去柔和的滤镜,释放着锋利尖锐的气息。
雾气代替雨水成为森林的新主人,为景色赋予一层朦胧。绿色、褐色、灰色像被披上一层纱,彼此相隔不远,陡增距离感,又依稀的无限相似,雾气本身也是隐晦的存在,看似飘忽轻柔的缠绕,游弋,可实际上透着寒气的冷光似乎能将人轻易割伤。
我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尽力将发散的思绪集中到面前的早餐上,昨天晚上没有见到索菲亚,回到房间里不幸错过了睡意,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大约睡过去一会儿,却依旧无法满足身体的需求。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