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习惯了他们幽灵般的存在,就像空气一样,不用特意去关注也知道他们一直都在。
天很快就黑下来,临近冬天的白昼被浓墨挤压,挣扎无力的反抗,透不出一丝亮色。
要不是祖娅被寄养在这里,我绝对不会来这个地方。克勒斯山脉最下方的利比卡平原水草肥沃,除此之外,偏僻与落后是不过分的形容词。
这个破地方的停车场连灯都没有,到处漆黑一片。
风没有遮挡的通过打开的窗户吹进车内,我漫不经心地闭目养神,五个小时的车程确实足够枯燥,但还好,比好在情感充沛的人群中更显得空洞的自己,独处的环境能让我不那么烦躁,虽然这没有办法改变我对人类不断增加的厌恶。
光线细腻的暖光从身旁的车上照耀而出,在暗色的区域点晕开明亮的色彩。
我的视线踏入那块小小的地方,自此万劫不复。
我刻板寂静的世界碎裂成块迅速坍塌,阳光空气和新鲜自然的种子崩裂般裹挟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破土重生。
我像是进入了虚幻的世界,大脑里回荡开古怪的声响,似乎是第一次听见了声音,竟然分不清是悠远的钟声或者即将起航的巨轮的汽笛声,仿佛每个人在耀眼的阳光里挂着灿烂的笑容,挥舞着蕾丝的礼帽上,鲜花娇艳欲滴地尽情绽放。
空白的虚无被一丝丝,一缕缕地从我身体里抽走,坚定地,毫不动摇地,从我身体里,从我的心脏里离开。
僵直的躯体被温暖包裹,血液开始流动,清晰地爬上我的每一条神经,被慢慢地感染,恢复知觉。
再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水泥模具,而是一个在车里整理凌乱的浅金色长发的小女孩。苍白瘦削的脸庞被风吹出了几丝红晕,她看起来太弱小,像是营养不良的娃娃。
陌生的感觉随着站在离她更近的阴影里第一次来到我的身体,不适应的触感尖锐地敲击在每一个细胞,强迫它们剧烈成长,带来仿佛覆灭躯体的疼痛。
她手舞足蹈的四处翻找,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绷紧的身躯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她的视线。我担心这都是我的幻觉,这样充满的,几乎崩堤的情绪满溢,只出现在儿时天马行空的梦里,只要一个不小心,被柔光包裹住的她和所有的存在都会消失。
些许的不适感透过彼此相互连接的纽带蔓延而来,我被迫接受不属于我的情感波动。不舒服?她不舒服吗?我惊讶地捏住着陌生的情绪,她看起来很平静,但我却能感到她的表面之下,内心中最真实的她的感情。
嘴里似乎有甜甜的味道,我抑制住被欣喜弥漫的而狂跳的心脏。这就是,我儿时梦寐以求的情感的味道。
chapter 29 弗拉基米尔番外三
虽然看起来像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但实际上她的警惕心超出我的想象。
她的目光撕开层层夜色的遮挡,渗透出惊讶和疑惑的不安,在车里张望,想要刺破我的伪装。
汹涌的情感被缓缓止住源头,分泌的情感的余液。我深深呼吸一口气,这里冷冽的气息在她的释放中染上了舒适的温度。
风中没有规律的噪声不再重复毫无含义的呜咽,节奏相互攀爬,激动里逐渐走向静默。温暖的波动顺着相互关联的桥梁运动,以新生的姿态吼叫出声。
我不用控制自己的颤抖,仿佛轻易熟悉了我从未接触过的事物,在最后的余韵里,我闭上眼睛,轻声喟叹。
“Пpnвet”
时间还有很多,我需要平静自己激荡不已的内心,顺便说服迷乱的大脑真实其实就是虚假的另一面,然后,再去找她。
我离开夜色的阴影,将背影暴露在她的视线里。
冷硬的气息重新爬上躯体,牵连的丝线被一根根崩断,神奇的像是梦境的迷幻被空白块块替代。我不得不忍受着美好的奇迹离开时带来的巨大的空虚,品味我无比熟悉的孤独的滋味。
我快步走向马场,控制住自己发了疯想要回到她身边的念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发挥罗曼诺夫们最擅长的耐心吧,慢慢来,慢慢来,你会找到她的。
我不想吓到她,我无法预料到自己古怪的反应,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回想起那种能够震颤神经的能量时,就会产生异常活跃的亢奋。但我不能允许自己失去主控权,尤其这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我尽力不去探查她的消息,这对我来说太容易了,不需要二十分钟,我就会得知有关于她的一切信息。
这也让事情变得困难,我需要强迫自己去遗忘那晚的感觉,集中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我知道,她太珍贵了,所以我才不能在准备好之前去接触她。
我不能让破碎黑暗的灵魂伤害她,撕扯她,分裂她,从她残存的气息里寻找我的渴望。
然而,一次的体验足以让感官无比灵敏,缓慢地上瘾。即使在一个人安静的环境里,温暖全身的多巴胺不定时的生长复苏,回味着精神上的愉悦,在柔和的音调里荡漾、沉沦。
内心的空虚再一次被拉大,戒断反应开始使每一个身体部位都在叫嚣抗议不满,任何药剂都无法缓解心不在焉的焦虑症状。
痛苦升华,烈火燎原永不停止的燃烧。
——我想要见她。
找到她的念头逐渐吞噬自控的冷静,矛盾间相互斗争,思想在撕扯中变得血淋淋,欲望披上鲜红的色彩,变得丑陋不堪。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