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我之后,能不能抱抱我?”他泣不成声,头抵着墓碑,声音嘶哑,“我真的好累……”
“我好想你,每一分每一秒都想去找你。”
“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好不好?下辈子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我再为你种满一整个院子的向日葵,等花开了,我们可以一边吃瓜子,一边睡在躺椅上看书,或者就这样和花一起晒太阳也不错……”
“奕欢,你还愿意吗?”
寂静的夜里,孟祈安的哀求只等来了乌鸦讽刺的嘲笑。
他再也等不到宋奕欢的回答了。
平静下来后,孟祈安后退几步,靠着身后一块石头跌坐下来,从背后掏出手枪,枪口对准了太阳穴。
他其实也很害怕,应该会很疼吧?
但这般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了,可以安安静静地在这里离开,不用承受被人拖上刑场,被围观之人的眼神凌迟的痛苦。
“奕欢,我来找你了。”
孟祈安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生疏的笑容。
自从宋奕欢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真心笑过,几乎已经忘记如何笑了。
但他想带着笑去见他的爱人。
扳机被扣动,一声枪响划破天际,惊走了树梢的乌鸦。
黑夜中,一个身影无声倒地。
血液飞溅,洒了满地,唯独没有半滴沾上墓碑。
一阵风携带着悲鸣袭来,披在墓碑上的那件黑西装被轻轻吹动。
这世间是冷是暖,是明是暗,从此与他再无关系。
他解脱了。
我爱你,不管过了百年千年,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爱你
莫清被一声尖锐的枪声惊醒,猛然从床上坐起,感到头部一阵绞痛,梦中的人和事皆如飓风涌进他的脑中。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一点一滴变得真切,彻底和他融为一体。
他猛烈地喘息着,极其强烈的情绪灌入全身,尤其是开枪前的恐惧、悲伤和绝望,犹如锋利的刀,一刀刀剜着他的心。
他不顾身体无力,挣扎着下床,跌跌撞撞走到后院,穿过朵朵向日葵,来到那无名墓碑前。
“若君心似我心,我愿随你奔赴山海,永不相离。”
“我孟祈安何德何能可以拥抱你这般优秀的女子,看来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
“宋奕欢,你愿不愿意嫁与我为妻,此生让我孟祈安爱你,护你,陪着你,做你永远的家人?”
“祈安,是你将我救出囚笼,是你给了我勇气反抗,因为有你陪着,我才能自由高飞。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事。”
“祈安,愿我们此生,以如常为福,以如愿为安。”
莫清脑中充斥着曾经两人句句真切的誓言,双眼变得猩红,眼泪拼命往下掉,一时间感到无比窒息。
他在墓前跪下,哭着伸手抚摸墓碑,随着手的挪动,碑上显出了一行字——“爱妻宋奕欢之墓”。
无字碑终于找到了它的归属。
“奕欢……奕欢对不起……”莫清抱着墓碑失声痛哭,不停呢喃着宋奕欢的名字。
前世种种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失去宋奕欢的痛苦也如烈火席卷而来,肆意灼烧撕裂着他。
“我竟然把你忘了……对不起……”
字字滴血,声声悲泣,引得昏暗的天忽然下起大雨。
但雨水没有落在莫清的身上,整个后院被无形的屏障笼罩起来。
向日葵丛再次被人轻轻拨开,发簪的水晶坠饰相互碰撞,传来清脆的声音,但全被哭声掩埋。
“祈安?”
安宁站在莫清身后,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但呼唤出这个名字,又似乎与他隔着百年的光阴。
这一声,与梦中温柔的呼唤一模一样,莫清回过头,眸中映出记忆里穿着旗袍、绾起乌黑直发的纤细身影。
他看到了他的奕欢。
再一眨眼,宋奕欢便与安宁重叠为一人。
莫清缓缓站起,杵在原地不敢动,害怕一靠近,眼前人就会消失。
此刻的他衣衫不整,光着脚踩在泥土上,头发凌乱,哭得满脸狼狈。
“奕欢,是你吗?”他的声音颤抖得不像样。
安宁没有丝毫犹豫,流着泪冲向他。
就像他前世最后请求的那样,紧紧地抱住他。
“祈安,是我,是我。”眼泪模糊了安宁的视线,湿了莫清的衬衫。
恢复记忆的几十年来,安宁一直在设想,若有朝一日,她能与孟祈安重逢,她要说什么。
是微笑着说好久不见,是抱歉地说她当初应该再坚强一点活下去,还是生气地怪他不懂爱惜自己。
但直到此刻真的重逢,她只想对他说一句话。
“我爱你,不管过了百年千年,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爱你。”
他永远都是她心中那个善良阳光的少年,是她炽热爱着的木头块。
莫清将安宁深深揉进怀里,垂头伏在她的肩上,肆无忌惮地大声哭着,将那几年的思念、悲痛、无助、害怕,全都在她面前袒露。
待莫清哭到沙哑,声音减弱,安宁轻轻松开他,红着眼抚上他的太阳穴,泪水再次涌了出来。
安宁不知看了多少次孟祈安在墓前自尽的画面,每看一次,心就被敲碎一次。
“疼吗?”安宁的指尖在颤抖,她不敢想象那一瞬间的痛苦。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