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万!福!金!安!”玄夕径直走到小院里,毕恭毕敬地俯首行礼。
姜崈对这突然礼数周全的玄夕很是意外,一时之间竟忘了让玄夕起身,他瞟了玄夕一眼,本来就不怎么高兴的脸上,面色瞬间更难看了。
玄夕一袭黑衣,只是两支手腕上的绑带颜色十分跳脱。
一个黑色,另一个,便是靛青色。
玄夕这周身全黑装扮,显得那一根靛青色绑带格外刺眼,他也不管姜崈是不是让他起身,直接直了身板。
那腰间的莲花乌青玉腰封直直撞进姜崈眼里。
院里这三人形色各异,气氛剑拔弩张,唯一一致的,便是极致的沉默。
我愿意给你梳头
姜崈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单腕一抹跳色的玄夕,呼吸十分平顺,面无表情的他让人捉摸不透。
而楚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的每个细胞都紧紧绷着,周遭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细小的呼吸声。
这时,姜崈的手搭在了石桌上准备起身。
还没等姜崈发力站起,楚辞就瞬间弹了起来,身体僵硬的直接挡在了玄夕身前,把姜崈与玄夕隔开。
姜崈顿在空气中,低着头的他看不清表情,只是搭着石桌的手骨节发白,本就消瘦的模样更加棱角分明了。
姜崈接着缓缓站起身子,略带侵略性的眸子盯着楚辞,目不转睛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她面前。
就在姜崈与楚辞距离暧昧之时,姜崈慢慢抬起缠着白玉佛珠的手,伸向楚辞头上的靛青色发带。就那么轻轻一扯,楚辞墨泼一样的头发倾泻而下,搭在双肩。
姜崈还是看不出什么喜怒,盯着楚辞双眸的他只是眼神有些发怔涣散。
可能是楚辞太过防备姜崈了,满眼的戒备蒙住了她的杏眼,竟看不出姜崈好似碎了一地的哀愁。
姜崈终于收回了他的眼神,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靛青发带。
“玄夕少侠,这绑带衬你,孤赐给你了。”
玄夕比楚辞高了整整半头,他直接越过楚辞看着姜崈眼神十分挑衅,也不准备接过发带。就在连楚辞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在他们身后的小知看着这一切,快步跑过去一把抢过那靛青色绑带。
“是奴才失职,刚刚见殿下在院里等久了,便有些急,只是随便拿起了个发带给公主带上,竟不知是拿了玄夕的东西,奴才有罪——”
“无妨。”姜崈淡淡地打断了小知的话。
姜崈收回了周身都在对抗玄夕的冷漠凌厉,微微低头看向近在身侧的楚辞,语气倒是柔和了很多,“先用些早膳,我既弄散了你的头发,一会儿我便帮你重新梳头。”
楚辞刚想张口推脱,却被姜崈直接拉去石凳了。
坐下的楚辞瞟了一眼北言。北言心领神会,和小安两个人连拉带拽地把要跳脚打架的玄夕拉出了院子。看着玄夕和那三个小鬼头消失在小院儿里,楚辞原本紧绷的肩膀渐渐松弛下来。
观察到楚辞身体变化如此大的姜崈一脸落寞,盛了碗清粥递到楚辞面前,又给她的碟子里夹了些小菜,便不再做声了。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石桌之上的二人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只能听见院子里风吹木香而留下的沙沙声。看着下人撤掉了菜,姜崈站了起来往楚辞房间走去,见身后的楚辞没有跟上,回身怔怔看着她。
楚辞抬头看了看姜崈,只觉姜崈那眼神好像习武之人的掌风一般,又赶紧把头低了下来。
“让小知来帮我梳头就好,殿下可先行上车,楚辞梳洗完便随车驾伺候。”
姜崈一动不动,好像石柱一般地看着楚辞。楚辞见此状,便准备行礼离开。谁知她刚刚起身,姜崈一大步靠近,一把抓住了楚辞的胳膊。
力道不轻不重,只是有些难以挣脱。
楚辞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姜崈。姜崈还是那不动声色的样子,只是红红的眼眶下眼神破碎,甚至有些起了雾,齿关紧闭的他脸颊都紧绷着,呼吸也变得重了。
自从那次晚膳二人争吵之后,楚辞和姜崈就疏离许多,可能是楚辞的心思这几天都扑在玄夕身上,并没有察觉到姜崈每日心碎欲裂的苍白面孔。
楚辞愣神的功夫,被姜崈拉进房间。
坐在梳妆台的楚辞看着铜镜里有些模糊的姜崈的脸,加上他那双认真的丹凤眼,心里五味杂陈。
对于姜崈,她是有愧的。
这几天的日子犹如洪水一般席卷着楚辞脑海,她知道姜崈的心思,也知道他为此付出的心血,内心正翻江倒海的时候,突然被脖子上的凉意拉回了思绪。
一直病着的姜崈的手指很凉,握住楚辞头发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脖子。楚辞微微一躲,姜崈即刻停下了揽着楚辞头发的手,生怕扯到她。
“凉着你了?”
楚辞随即沉默摇了摇头,再次坐好。
“你小时候总是跟姜湛在皇宫里疯跑,每次疯完回到我这儿都是满身的泥,满脸的土,”姜崈许久不笑了,现在一笑连嘴角扯得都有点牵强,“你怕回去被你爹罚跪,便撒泼打滚的求我宫里的姑姑给你梳头,结果样式你又不喜欢,每天撅着个嘴回家。”
楚辞轻轻一笑,姜崈看着铜镜,终于见到有些笑模样的楚辞满眼尽是温柔,他已经许久没看见楚辞真心对他笑过了。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