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妈一句,那个小孙,他没有嫌弃我们,他说结婚后一年,就接我们过去。”她极力的为女儿的相亲对象辩解道。
“那他就是骗子,如果要接你们,现在和一年后有什么区别。”舒小安突然气冲冲地说道:“妈,你最近怎么一直逼我嫁人!我爸说过,我挑老公一定要看仔细,不能稀里糊涂的就将自己的幸福送出去,我就是四五十不嫁人,他也不急,他和我在一起就开心。”
“爸……妈,你欺负爸现在不会说话,就要送我走。”舒小安说完眼圈里蓄满了眼泪,舒母也被这些话刺激得泪像断了线一样往下掉。
她怎么不知道要怎么才会幸福,她又怎么不知道丈夫有多宝贝女儿。
以前的他们只盼望舒小安能舒舒服服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有什么问题还有父母在后边替她撑腰呢。
但现在,他们不但不能撑腰,还成了女儿最沉重的负担,让她学业无法顺利完成,阻碍她以后获得幸福。
“安安,你别说了。”她捂着自己的脸,她怎么做,日子都回不到过去了。
“妈,我们需要更冷静才能好好说话,我今天还有事,先出去了。”舒小安看了眼手机里贺舟发来的消息,背上背包道:“今晚我不回来吃饭,这几天可能都不回来,我不会再相亲,更不会和见一面的人马上结婚。妈,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你死心吧。”
女儿重重的关上了门,唯一的让她觉得是生活希望的人也与她渐行渐远了,只留下一屋子的冷清给她。
她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夫妻和睦,女儿可爱孝顺,成绩优异。
她和丈夫在菜市场租了小门脸卖水果,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生意特别好,库存的水果不够了,丈夫才急忙开着货车去进货。
然后天色突变,下起暴雨,丈夫遇到了严重的交通事故,肇事司机当场死亡,他们没有获到赔偿。
这天以后,她就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绝望与麻木。
面对沉重的医疗费用,她们卖房,掏空积蓄,举债,借到人人避开他们家,也填不满那看不到尽头的费用。
她照顾着以前有说有笑现在无知无识的丈夫,每每见到熟悉的人变成这个模样,想到自己拖累着女儿的人生,她就变得越来越暴躁,再后来,她被生活的压力掏空了所有力气。
她机械的给丈夫按压肌肉,眼前和以后的日日夜夜都像是一条黑暗又漫长的道路,走到底或许也只有一片黑。
“我们这辈子已经毁了,为什么还要毁了安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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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看到的是家中斑驳的墙纸脱落鼓起,上面充满了发霉的黑点。
狭小的房间里,放下一张床,一个衣柜后,只剩下一条侧身通过的通道,昏暗的低瓦数灯光让周围充满了一种暗白,逼仄的空间让她感觉四周的墙面都在向她倒来,压得她无法喘息。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可吸入再多的空气,也缓解不了这样的窒息感。
她一点一点的揉着舒父的腿,再逐步的换到手臂,重复的帮他清理口水、眼泪、排泄的秽物。
听着丈夫阿巴阿巴咿啊呀的发出无意识的声音,她的泪水无声无息淌下来,抬手擦拭,才发觉自己又哭了。
“安安是被我们拖累的,老舒,你女儿说她要终身不嫁了。”
她的情绪低落,眼泪好像关不上的水龙头,总是她没意识到就自己跑了出来。
她将舒父的全身都按红,擦洗,换上干净的衣服。
她面无表情,思维缓慢,脑海里都是女儿关上门,告诉她,要好几天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也许也挺好。
她弯下腰,扶起丈夫原本健壮,现在却变得枯瘦的身体,用背带将丈夫绑到了背后。
房间的灯一盏一盏的黑下去,她推着轮椅,颤抖着躯体,一步一步的挪动脚步,关上了家门。
她慢慢的走在阶梯上,膝盖与腰背都被沉重的负担压得弯曲。
轮椅在阶梯上砸出了砰砰的声响,由两根系带绑在她的腰间,而不至于一路滚着冲下去。
“哪个在拆楼呐,有点公德心要得不。”
轮椅造成的刺耳噪音惹得邻居开骂了,换做往常,她一定会很歉疚的道歉,但现在的她什么想不了,仅剩的思维都在维持她基本的本能。
她走到了一楼,松开身上的背带将舒父绑到了轮椅上。
舒父歪着脑袋,仰头看向夜空,路灯一排排的从路边延伸到目光尽头,天空稀疏的星星,若不仔细寻找,看到的便是灰暗死板的天穹。
舒父的口水滴在脖子上围着的口水巾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天空。
舒母忽略身上从皮炸到了骨头的痛,推着轮椅往最近的一处湘江风光带走。
“老舒,以前我们没时间去散散步,以后我们天天在江边看好不好?”
……
晚间七点多的湘江边,人流不减,舒母推着舒父走在众多人潮中,却像是隔着一层世界。
她看着年轻朝气的学生背着书包并排走过,有甜蜜的情侣手挽着手,凑在耳朵边说着悄悄话在她身边擦身而过,上了年纪的老人活力四射的甩着鞭子打陀螺,她慢慢经过。
与她面对面而来的一家人,妈妈牵了一个小男孩,爸爸推着婴儿车,一家人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小男孩时不时的挣脱妈妈的手跑到婴儿车前:“要妹妹来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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