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赶路一日已足以让人筋疲力竭,好在次日并无早起缘由,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众人中唯独一个例外——何缜兴奋了整夜,终于天光渐破时困到眼皮打架,昏昏沉沉睡去。
成璧睡在靠窗的一侧,睁开眼时天还未明。他每日早起已成习惯,睁眼看到同床几个男人,倒有些习惯不来,缓缓起身,向着床中间望去,见前桥睡得还香,于是掀了被子轻手轻脚下床。
穿衣后出门,吩咐小二备好餐食,他又取了刚烧好的热水回房盥洗,随后披上毛氅,下楼检视车马情况。为保无虞,八名府卫昨夜轮班歇息值守,成璧听完汇报后点头满意离去。
他不敢在外头多待,又轻手轻脚返回房内,再开门时,见梁穹也醒了,却没起身,支着胳膊撑起脑袋,笑吟吟地看着身旁前桥的睡颜。
纵然室内依旧有些晦暗,成璧还是从那张微笑的脸上读出喜爱和迷恋。他远远地冲梁穹打个手势,告诉他早饭已派人去安排了。
于是梁穹不必着急起床,躺回枕上继续看着妻主。这目光似乎被前桥感知,她眉头微动,眼皮破开一个小缝,迷糊中看到梁穹的脸,似乎一时没醒过来,也忘了身处何地,向前伸了手臂拥他,脑袋也挤到怀中。
梁穹美滋滋地接受了这个早安拥抱,笑出一脸的羞赧和甜蜜,顺势将她拥紧,却感觉衣怀蓦然一动——一只手习惯性从胸口处探入,将裤带熟练地一解,精准握在晨勃之物上。
他轻松的笑意顿时消失一空,心虚之下左右看去,罗子昂翻了个身,成璧正站在门口换衣,暂时无人注意此处发生之事,然而那只手也不加掩饰地抚摸起来。前桥用额头蹭着他的脖颈,呼吸和细吻都落在颈侧,一派将醒未醒的求欢之态。
从前虽与他人同床共侍,气氛却与今日不同,更何况公卿还在另一侧躺着。梁穹忍着下体的刺激,将头离她远些,轻声唤道:“殿下,醒醒……”然而对方拒绝清醒,察觉他在逃避反而凑得更近,柔唇吮在颈边,头埋在枕里,暧昧地呢喃道:“你好硬啊……我想要了,又不愿动弹。你在上面好不好?”
她迷离地说完这些亲昵情话,又用鼻子蹭他。梁穹紧张得喉头一动,望向成璧,对方只给他一个背影,耳廓和脖子都红红的,双臂撑在窗前不语。再看身侧,罗子昂明明已将头发拢在一块儿打算起床,此时却生怕打扰到他似的,默默躺了回去。
一定都听见了,屋内静得不同寻常,唯有何缜发出的微微鼾声,以及被子布料的摩擦。前桥见他不肯听话,手里便不饶他,被子运动幅度也愈发明显。本就充血敏感的阴头被拇指几次拨旋,炽烈的欲火格外难耐,梁穹忍着不发出奇怪声响,既然大家装聋作哑,他只好佯作无事发生。可裤内那只手犹自肆意撩拨,本就积聚一处的快意即将冲破防线。
他感觉不妙,连忙出手按住,压抑的声音也微微失控:“别、殿下,不要!……啊!”
话已迟了,那人不肯善罢甘休,求饶亦是无用,梁穹在强烈刺激下唯有张口喘息的份,接着四肢骤然一僵,赶紧垂头吻住枕边人妄图遮挡哼鸣。欲火终于找到通路,将男精泄了满裤,他忍过下体快意的脉冲,半是悔恨半是羞惭地闭上眼。
到底还是叫出来了……一世英名毁于旦夕,竟然就这么当着众人泄了身。可尴尬事实已经酿成,梁穹破罐破摔地放开前桥,喘息着平复心情。
始作俑者竟然在他脖颈旁痒痒地发笑,总算睁眼将他瞅了瞅:“让你不肯依我,怎么满脸都是汗呀?”
她刚问出口,就注意到周遭与寝殿截然不同的装潢。初升的阳光越过成璧的遮挡洒在床上,照亮旁边一动不动的子昂,她总算明白梁穹面色潮红、眼含委屈和埋怨的缘由,将手从他裤中飞快抽出,一头倒回枕上。
——不怪我,是他自己射的!我还没醒呢!
梁穹见她不肯负责,唯有无声叹息,默默忍受小腹处的潮湿和黏腻,待欲火完全消去,终于起床更衣。
成璧耳廓依旧红着,难为他一直在窗口装作远眺景色,子昂、宁生则强忍尿意在床上挺尸。梁穹硬着头皮,独自去偏室将中衣换了,握着脏污的裤子,深呼吸数次做足心理准备,酝酿出无懈可击的微笑泰然走回。
对,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那叁个男人。
最容易尴尬之人已经无法与他同处一室,口中念叨着去看早餐备好了没,逃也似地离开了。罗子昂和宁生则是一副大梦初醒之状,爬起来对他道早安。
于是梁穹也微笑致意。等众人走了,他才把床上仍旧装睡的前桥拍了拍,在耳旁叹息道:“殿下……你害得我好苦啊。”
对方竟然毫无愧意地埋头闷笑,梁穹气道:“在下方才就该应您所请,仔细服侍一番……现在脸全教我一人丢了,您还不管我……”
前桥笑意更甚,趴在枕上一抖一抖的,梁穹也无可奈何,唯有将脏衣物放到盆中,再唤何缜起床。
完美错过一切的公卿揉着酸涩的双眼,望向右边笑意盎然的前桥,呆呆萌萌地羞涩道:“仙姐……我刚刚又梦见你了。”
前桥对他眨眨眼,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但她终于在心中承认,面前这个懵懂无知的绿帽公卿有点可爱。可何缜刚傻笑完就面色一变,瞪着眼睛不肯动了。
他左右乱摸,随即捂紧被子,动作似曾相识,前桥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加之空气中隐隐传来精液腥气,让何缜更以为是自己的缘故,咬唇自首道:“仙姐……我、我好像遗泄了……”
这一早上,都什么事啊?前桥哈哈笑得在被子里打滚,把何缜弄得愈发无措:“仙姐你别笑……我、我这就去更衣,弄干净……”
果然当梁穹不尴尬,尴尬的就成了旁人。何缜从更衣到吃饭到逛街,一直尴尬得要死,总觉得今日他人交换的眼神中藏着什么,似乎暧昧地意有所指。
——
2
在昌定府待了两夜后,前桥等人再次启程出发,沿着官道奔向五水原。到那以后,颠簸的马车之行就可告一段落,从五水原渡换乘船只,经由全年不冻的岍江中上段一路北去,可经春台到达觐坞。
西侧山峦逐渐增多,路也经常沿山脚绕行,前桥一边看着,一边问何缜道:“你来京时,就是走这条路吗?”
“是,西边是诸绵山南麓,一直延伸到岍江南岸,过了岍江,就是封原山,凤苑府就在两山西侧平原,岍江之畔。”
前桥望着覆雪的山路,被车辙和人迹踏平之处露出坚冰,想到何缜来时正是暴雪时节,他单骑而行,一路艰辛必然更甚。
太鲁莽了。前桥此时才对回京来不及休息、刚出宫就带伤见她的何有玫感同身受——万一路上出任何差错,大概呼救都无法,何缜是如此命大才穿越暴雪来到京都。若他真出了事,自己恐怕也会愧疚。
九死一生的当事人却未有劫后余生之幸,轻松道:“仙姐,五水原很好看。以前总听人说,‘春台五水原,凤苑六朝埠,东极百雷海,北山八百云。’皆是荆国奇景。我从前只去过六朝埠,其他叁处从未见识,来京途中在五水原休息,方知传言未曾夸张。”
前桥幽幽一叹,顺着他的话说道:“那好,这回我们在五水原多住几日。”
何缜点头,脸颊微红地冲她笑。还欲说些什么,车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马蹄声飞快从车旁掠过,一名府卫赶至前方,警惕喝问道:“前方何人?为何拦路?”
一男子声音远远传来:“过路娘子官人,请行行好,救救我家妻主吧!”
前桥唤车停下,身旁的成璧、何缜已下意识将兵器放在趁手之处。公卿在关键时刻的确无愧其名,沉声对成璧道:“师兄守着仙姐,我出去看看。”
他掀开车帘跳落地上,似乎去同那男子交谈,过了一段时间后独自返回,向前桥回禀道:“是叁名过路人,两位娘子,一位夫卿。其中一位娘子有孕在身,叁人行至此处,马匹受惊跑了,原地等了许久,才见我们路过。”
前桥一听有孕妇,连忙道:“走,成璧,我们也去。”
何缜与成璧一左一右跟着她,在那位夫郎带领下走进路边一个简陋的避风巢,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见有人来,连忙喜道:“瑞姊,有救了,瞿郎带着人过来了!”
在行李上靠着的那女子身形略微高壮,精神头不大好,在旁边那女子搀扶下站起,对前桥道:“这位娘子,我同妹妹、夫郎北上,途中遗失马匹,行动不便,只得在此侯着,不知娘子可否行个方便,借我们马匹一乘?”
女子穿得厚实,前桥一时看不出她是否孕妇,回问道:“你骑马当真没事吗?还是坐到车中来吧。”
“不妨、不妨。”那女子忙道:“怎么好意思再劳娘子费心?马匹即可。”那妹妹却急道:“既然娘子肯借车给你,瑞姊还是不要强撑,马背颠簸,你又受了凉,自然是乘车更好些。”
前桥道:“你妹妹说得对,还是别勉强了,随我乘车吧。”
高个女子千恩万谢,在妹子搀扶下与前桥同行,他夫郎则将行李收了,扛在肩上跟着。何缜见他有些吃力,令一名府卫上前帮忙,那男子感激不迭。
两位女子先后上了马车,前桥将桃蕊赶去梁穹那辆车上,又看着成璧和何缜不语。这回倒是何缜先开了口:“仙姐,师兄功夫好,由他守在你身边,我骑马去。”
他说罢,和成璧交换了眼神,随后骑上马背,与那位夫郎走在一处。
成璧轻声解释道:“她们行李虽不在身边,却是生人,不可不防。我与公卿共同警戒,你别怕,上车吧。”
前桥点头,掀帘进来,那身材稍矮女子见成璧也跟着,微皱眉头道:“这……娘子,有男子在旁,怕会不方便吧。”
成璧只作未闻,自顾自坐下。高个女子却道:“颖妹,我们是借这位娘子的乘舆,哪有将人家卿子赶出去的道理?”那位颖妹道了声是,垂头不语,高个女子便对前桥道:“妹子言行失当,娘子勿怪,她是太担心我了。”
“人之常情,倒也无妨。”前桥大度道,“娘子如何称呼?”
“敝姓姃,女正之姃,名瑞,是春台府新塘人。这位是我妹妹,陈颖。”姃瑞又问,“不知恩人高姓大名?”
“我姓钱,单名一个桥字。”前桥笑笑,这名字终于光明正大说出口了,“你们要到哪去?既然有孕在身,怎么顶着寒风在外奔波?”
姃瑞道:“我随颖妹去草溪探视她家亲人,本是坐船来的,行至半途,头晕呕吐不止,只能上岸,找了医者搭脉,方知有孕在身。”她说到此处,将颖妹的手牢牢一握,两人相视微笑。
“这下坐不得船,又无处租借马车,本来我骑术尚可,想着乘马倒也无妨,谁料马儿不知受了什么惊,趁着休息的功夫一溜儿跑没了。瞿郎追了很久也没追到,只能在此等待过路人相救,好在遇见钱娘子。”
前桥得知始末,唤府卫拿些食物给她二人充饥,见姃瑞精神头不错,又向她问了些闲话。她那颖妹起初态度有些令人不舒服,后来前桥发现她并无恶意,只是年纪太小又受了惊吓的缘故。等与她熟识了,才渐渐可爱起来。
前桥在车中搭话试探,何缜亦是如此,问向同行的瞿郎道:“妻主既然有妊,你为何不租借车辆,怎放心让她骑马?”
瞿郎不好意思道:“我与颖妹都劝过妻主,她自负骑技甚佳,执意如此。”
“颖妹?”何缜问道,“那女子是你妹妹么?”
一问之下,瞿郎更不好意思了:“……是我妻主的妹妹。”
“你这事儿做得不对。”何缜认真教育道,“她年纪小,你不能听她的,况且身为卿子,你该尽心照顾孕妻,怎能交给他妹子做?”
瞿郎一愣,半晌后问何缜道:“这位郎君,请问你可曾去过新塘?”见何缜摇头,瞿郎苦笑道:“那即是了。郎君不知,我虽为卿子……却是家中外人,非但搭不上话,甚至与那使役没什么区别。”
何缜不知他何出此言,等着下文,瞿郎则叹道:“若非妻主和颖妹想要个孩子,也不会将我娶进门了。”
何缜惊得一拉马缰,几乎把马拉得停下,他定了定神,才意识到那两位女子是这种关系。瞿郎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道:“吓到郎君了?郎君大概不知,在新塘,像我这般男子着实不少。”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