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镜子里那个怪物出来了?”
十只惊恐的眼睛穿过享堂的门,向外面望了出去。
“咚咚咚,”又是一阵敲门声,而且这一次的节奏,似乎快了一点。
“陈默,是不是这灯把镜子中的怪物给引出来的?要不我们把灯吹灭先?”感觉张继生的声音已经有点哆嗦了。
吱的一声,享堂的另一扇门,缓缓地被推开了…
然而,门外除了一片灰蒙蒙,什么都没有。
突然,在间隔着二门与享堂的阳埕之上,亮起了几盏绿油油的小灯,那冷幽幽的光,让人不由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阵簌簌的风吹过,几盏小灯冲天而起,消失在夜空中。
我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在往上涌。
这时,屋檐上传来了一阵猫叫声。
“原来是野猫啊。”老头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又等了一会儿,门外没有一丝动静。
张继生挪着步子,到了享堂的门前,打开疝气灯往阳埕一照,没有镜怪。
大家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妈呀!”湘玉带着颤音的尖叫声,又在我的身后响起。
湘玉总是一惊一乍的,此时我已经有点麻痹了。
但是,在我回过身来的瞬间,眼前的情景,让我不由自主地连续打了好几个冷战。
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几乎是颠覆了我所有的价值观。
只见神桌上盖着牌位的五彩布,居然缓缓地向上掀起了一角。
那种感觉,就像是牌位上供奉的先灵要冲出牌位,出来与我们谈谈的样子。
五彩布越掀越高,越掀越高…
渐渐地,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在棘麟蛇鲭油灯的照耀下,闪着金黄色的光芒,凌厉地望着我们,我不由得与陈默紧张地对视了一眼。
“哧——”神桌上遮盖着牌位的彩布几乎同时都被掀开来,一片黑色的影子在牌位上飞窜出来。
我被这声响吓到了,“啊”的一声,下意识地抱头蹲地。
陈默一下子护在我的身边。
“这是什么东西?”
“是蝴蝶。”
这是陈默的声音。
搞这么大的阵仗,到了最后居然是蝴蝶。
我抬起头来,看到黑色的影子已经散开了一些距离,在棘麟蛇鲭油灯的灯光下,一只只长尾天蚕蛾在享堂中偏偏起舞。
张继生像是在凝神思考,“它们应该是在牌位的木头上建了窝,受到了我们的惊吓,才会集体飞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湘玉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我没有开口,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子还晕乎乎的,还搞不清具体的状况。
“不对,应该是棘麟蛇鲭油灯唤醒了它们,所以它们才会集体地破茧而出,这上面还有残留的蛹。”陈默的手上拿着一块牌位,正在仔细地研究着。
还有长尾天蚕蛹在牌位上源源不断地飞出来,好一会儿,蝴蝶才彻底地飞散开了。
“它们,要飞去哪里呢?这古祠,是在一个封闭的洞穴之中啊。”湘玉问道。
湘玉这话似乎一下子点醒了陈默,他放下了手上的牌位,对我们说道:“走,跟去看看,或许蝴蝶能给我们指一条走出去的明路。”然后快步地踏出享堂。
长尾天蚕蛹一直将我们引到了古祠的门口。
“蝴蝶,居然飞入了深渊之中,下面,不是地下河吗?”张继生大张着嘴巴,眼前的这幅景象,实在是令人震撼。
无数只长尾蛹,争先恐后地,往地下河里面涌去。
“这些小生物都是有灵性的,既然它们都飞入深渊,就证明这里头有生路可走。”老头说道。
“这样的话,那王教授,是不是就还有一线生机。”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王之水。
老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希望吉人天相吧。”
“还是先回祠里看看。”陈默说着,转身往祠堂里走了。
我们也跟着上去,但是,他在门楼前停留了一下,盯着浮雕上的族长看了一会,我们都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可是最终,他却什么也没讲,抬起步子就跨过了石条门槛。
张继生朝我耸肩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我勉强笑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
干尸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甬道之中,一直漂浮着一股悠悠的香气啊?”湘玉说道。
“是金丝楠木的味道,大概是从这左右两边的厢房中飘出来的。”老头斯条慢理地说道。
湘玉听到老头这么说,靠近了她身旁的一间厢房,抽了抽鼻子,然后说道:“还真的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她话还没有落音,不知道是碰到了门口铜灯人俑的哪一个地方,只见人俑手上原本蜷缩着的蛇一下子把蛇身神展开来,发出“滋滋”的两声响音。
湘玉吓得失去了平衡,重心往前,整个人扑进了厢房之中。
“啊…走开,走开。”厢房中传来了湘玉的叫声。
陈默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我们也紧跟其后。
厢房之中的场景与我们所想象的墓穴大相径庭,只见房中红色的幔帐层层叠叠,如同瀑布从房顶上倾泻下来。
湘玉就是被一条帐幔给蒙住了头,才会大声呼喊。
厢房的屋顶仍旧是藻井的构造,宝蓝色的穹顶上,密密麻麻地镶嵌了一颗颗的水晶,汇聚成“满天星斗”。
房中的四壁上,绘有伎乐演奏、九色鹿飞天以及山水等壁画。
在红色帐幔的遮挡之下,我们隐隐能够看到,帐幔的中间,有一张造型奇特的大床。
“那张床,为何看起来如此怪异,感觉是在床上面套了一个架子似的。”张继生问道。
“这是拔步床,是中国传统家具中体型最大的一种床,拔步床的独特之处,是在架子床外增加一件小木屋,外形看似把架子床放在一个封闭的木质平台上。”我回答着,这种床我曾跟随爷爷去乡下收古董的时候见过一次,爷爷也跟我科普了一下,所以讲起来毫不费力。“这种床虽然在室内使用,但是床前有相对独立的活动空间,宛如一间独立的房子。”
“周沧,我怎么觉得,那张床上,好像坐了一个人。”湘玉好像没听我在介绍这张床的样子,小声地说道,似乎害怕吵醒哪个正在睡觉的人。
听到她这句话,我的心里一下子窜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陈默面色凝重地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对着我们说道:“我上去前去看看,你们站在门口别动,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立刻离开房间并且把门带上。”
我焦急地拉住陈默的胳膊,说道:“还是别看了。”
陈默看了我一眼,没有再开口,然后挣脱开我的手,朝着房子中间那张大床走了过去。
他挪着脚步慢慢地靠近了大床,我的心也跟着一起揪着,说实在,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按照我这样的身手和胆识,不拖他的后腿就很不错了,更谈不上什么帮忙。
陈默在大床前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该死的疝气灯居然很应气氛地闪了几下,大概是块没电了,光线一下子变得很暗。
心理上巨大的恐惧让我不争气的腿已经开始发软。
见到陈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平时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老头居然走上前去,拉了陈默一下,“你怎么样?”
陈默好像突然回过神来的样子,缓缓地开口了:“是具干尸。”
有惊无险,我们几个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也凑上前去。
拔步床上的这具干尸,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下来,在左右两边简单地挽出两圈青丝,头上戴着金色的凤冠,凤冠上面镶嵌着六根步摇,垂在脸上,使得整个面部依稀可见。
干尸身上穿着一件绚丽夺目的嫁衣,感觉是唐朝的风格,大红的绸缎泛着妖冶的光芒,上面镶金嵌玉,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辉。
不仅奢华,金色嫁衣的做工也是精巧得似乎不是出自凡人之手,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它上面。
“这应该是一件唐朝的古装,没想到时隔千年,居然能保存得如此完整。”张继生在一旁感叹道。
“这具尸体,是在出嫁的时候突然去世吗?为何要穿着嫁衣入殓,而且,也没有棺木,就直挺挺地坐在这床上,感觉有点不可思议。”我疑问道。
“这还真的是很奇怪,难道这是他们族人独特的墓葬形式?”张继生说道。
“这是什么?是她的陪葬品吗?”湘玉指着干尸枕头边上的一个金色的球体问道。
张继生拿起来看了一下,“这是一个黄金制造而成的球体,很像地球仪,真奇怪,为何要用这么一个东西作为陪葬品。”
陈默盯着床上的干尸发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的手往干尸的头上一拉,将它头上的那顶凤冠给摘了下来,“果然是空的。”
我们定睛一看,干尸的没有头盖骨。
“陈默,你怎么知道的?”我疑惑地问道。
“难道,它的头盖骨,就是我们在瓦屋山中挖出来的那个蓝色头盖骨吗?”张继生猜测道。
陈默却并没回答,毫无征兆的,突快步走到门外,在铜俑上按了一下,干尸突然躺了下去。
我们都被吓了一大跳,“原来这干尸上也有机关啊。”
但是陈默没有再进来,我们急忙出去,发现陈默已经打开了两边的厢房好几个门,可他却不见了。
我们一一进门查看,发现里面如出一辙,都是拔步大床、干尸女子,红色帐幔、金色嫁衣。
“陈默,”我喊了一声,没有人会应。
我们把所有的厢房都打开了,可是,没有找到陈默。
“他在搞什么啊,每次都是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湘玉有些生气。
“别管他了,从我们认识他开始,他什么时候做事符合人情常理过,”张继生有点无奈地说道。
“现在不一样啊,在这样的环境中,他突然消失了,要我们怎么办?如果我们找到了出口了,是不是也不用等他了,让他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呢?真是不可理喻。”湘玉满腔怒火。
“算了,我们不理他了,继续往里头走吧。这里都是干尸,还冷不丁的就会坐起来,看起来怪渗人的。”我说道。
湘玉还有点不情不愿的样子,但总算是不再抱怨陈默,而是跟着我们往里头走。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