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采文听得入神,等听到最后,沈玉耀说那大郎逼迫父母,父母点头让怀了孕的奴隶入了家门,甚至承诺奴隶生儿子,便给奴隶赎身,叫她脱离奴籍,跟大郎媳妇姐妹相称时,她气的脸都红了。
“太荒唐了!大郎媳妇真是倒了大霉,遇到这么一户人家,她家里人都去哪儿了?难道没有父兄为她撑腰,替她讨回公道吗!还有那大郎,他无媒苟合,还怀了私生子,他就该被乱棍打死在祖宗牌位前!”
沈玉耀听的咂舌,她只是想看看太子的热闹,石采文上来就想要太子的命。
不管是太子还是王爷,在这个年代,男人大多都三妻四妾,要是石采文日后和沈清瑾在一起的话,沈玉耀怀疑婚后不久,她亲哥就要英年早逝了。
恩?听起来好像有点儿刺激。
“世间从来如此,对女子尤其不公。男子可以三妻四妾朝三暮四,女子却被要求从一而终。”沈玉耀叹口气,所以她才不想在这个年代成亲,甚至也不想谈恋爱。
男人臭毛病太多了。
“你之前说,你堂妹的婚事被杨可卿给毁了,那她岂不是会名声受损,日后难以再嫁?”
石采文点点头。
“没想到公主还记得臣女之前说的那句话啊,是臣女鲁莽,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只是臣女实在是气,凭什么明明是别人的错,却要我们女子来承担苦果!”
石采文真是越想越气,她之前就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之前她没有和杨可卿闹矛盾,是不是堂妹就不会受此无妄之灾。
堂妹已经够可怜了,独身一人在京城,无依无靠的,父母远在他乡,还在那危险的不毛之地。
“虽说这世上庸人蠢人多,但也有明事理的人,你不如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沈玉耀的话让石采文心中一动。
别人无法改变石晓晓目前的窘境,但是沈玉耀可以啊!她是最受宠的公主,她可以做太多事情。
“难得公主愿意听臣女家中的事,那臣女便斗胆细说,公主若觉得不妥,可随时叫停。”
“你我谈心,随意说说话罢了,今夜所说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又无外人,有何可忌讳的?你尽管说来。”
沈玉耀给石采文吃了一剂定心丸,石采文松口气,这才开始低声说明来龙去脉。
新科状元姓丁,名丁原,左州琴川人士,今年二十有三,一表人才,算得上是年轻才俊。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苦读诗书多年,并未有妻,家中唯有老父老母,还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幼弟。
能读这么多年的书,丁原家中也算是有些余财,可无奈左州一场大水,将他家百亩良田淹没,一家人在京城紧紧巴巴的过了一段日子。
去年丁原在逃难途中,与石晓晓有过几面之缘。
甚至丁原还曾帮助过石晓晓,算是有救命之恩。
彼时石晓晓被父亲的忠仆护送,一路往京城走,正巧遇上了难民,她一看就出身不错,身上还带着粮食,人长得也好看,不少难民就起了坏心思。
若不是丁原提前给石晓晓报信,可能石晓晓就死在路上了。
这份恩情石晓晓一直记在心中,当石炳生透露出要收新科状元为女婿的时候,石晓晓私下找石采文,吐露心声。
石采文对未来夫婿是谁,没有任何期待,想着石晓晓既然喜欢对方,那不如成人之美,到时候他们郎有情妾有意,日子也能过的顺心些。
于是她转头将这件事告知了石炳生,石炳生和大多数头脑僵化的男子不同,他养出石采文这么跳脱的姑娘,可见他本人还是挺开明的。
他并没有呵斥石晓晓,认为对方是私相授受,甚至还挺高兴。
丁原有几分才华,只是出身太低,石炳生乃是寒门中流砥柱,自然愿意照拂后辈,若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更好,这叫两全其美。
石晓晓也是他的燃眉之急之一,若是选别人做石晓晓的夫婿,石炳生会担心自己有负堂兄所托,选丁原,他知根知底,差不了。
“事情至此,算是皆大欢喜,只是因我比晓晓大上两个月,没有姊未嫁,妹先行的规矩,所以拖延了订婚之日。没想到就那么几天,丁原,丁原这个混账,他就托人带话,说他不愿意娶晓晓了!”
“嘭!”石采文一巴掌拍在小桌上,桌子上的果盘都被震起来了。
但这些响动,完全比不上石采文内心的愤怒。
“他不愿意娶了?之前谈婚论嫁的对象是你,他就愿意,是你堂妹便不愿意,如此攀附权贵之徒……”沈玉耀皱眉,这大庄千挑万选出来的状元,品德怎么如此败坏。
大庄要完!
“公主您说的对,他就是攀附权贵,我去当面质问他,他还有脸同我说什么,是因为他此前不识情爱,误将怜悯当做倾心,而今他遇到了真心喜爱之人,不想耽误我堂妹。”
石采文说到这儿,握紧了拳头,要是丁原在她面前,她定然一拳头砸过去!
之前丁原在她面前时,她就这么干过了!
没错,本来石采文是过去想要看看发生什么事的,结果丁原其人太过不要脸,气的她直接上拳头了。
丁原虽是个成年男子,但常年伏案读书,身体素质只能说一般,而石采文则不同,她虽练武练不出什么门道来,可身体素质好啊,练武的基本功她这么多年,可是实打实的在做。
所以丁原被石采文按在地上锤,要不是念在当初丁原有一丝善念,确实是救了石晓晓一命,石采文是真的想将丁原打死算了。
他说的那都是什么话?难道他们石家该谢谢他,早日醒悟,没有在婚后再抛弃石晓晓吗?
石家的女儿可不是好欺负的!
因为这事儿传出去确实难听,丁原也不想让未来同僚们知道,他被一个弱女子按在地上打,还不了手,所以事情被石丁两家联手压下去了。
事情算是完了,可之前说亲一事牵扯的人多,多少有些风言风语传在外面,况且石采文一直想要知道,究竟谁才是丁原幡然醒悟,爱上的女子,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彻底结束。
“后来,我经过几番打听,听说了丁原在此之前参加了一次诗会,那诗会上,杨、齐、秦、郑四家的女儿都曾去过,丁原更是与杨家女儿有一面之缘。”
石采文一听,就知道丁原是喜欢上杨可卿了。
“你怎么确定,他一定是喜欢了杨大小姐?那一日出席的应该不止她。”沈玉耀很好奇,石采文如此笃定,难道是出自女人的直觉?
“公主,杨家其他姑娘站在杨可卿身边,您能看到其他人长什么模样吗?”
面对石采文这一问,沈玉耀迟疑了。
回想一下杨可卿那张已有倾国之色的脸,沈玉耀还真想不起来别人长啥样。
也就石采文性情如同烈火灼人,能叫人有深刻印象,在杨可卿面前也不差分毫。
石采文从小和杨可卿就不太对付,她看不惯杨可卿循规蹈矩,每日里端着,目下无尘的高傲模样。
而杨可卿则觉得她咋咋呼呼,不像个高门贵女,简直就如同乡野村女般无礼。
但两人矛盾归矛盾,有些事情却可以达成共识。
比如杨可卿必须承认石采文过目不忘,聪慧机灵,身手敏捷。石采文也得承认杨可卿世家出身,博古通今,长了一张世人皆会称赞的好皮囊。
石采文十分讨厌丁原,“丁原分明是见色起意,还口口声声说什么真爱,可真是恶心死我了。”
沈玉耀点点头,这男的确实私德有亏,但这事儿好像和杨可卿没什么关系吧?长得美总不能是错处。
石采文也知道事情跟杨可卿没关系,当时说那番话,不过是话赶话。
跟人吵架,不说对方痛点,那跟没吵有什么不同?
而且自被丁原拒绝之后,石晓晓郁郁寡欢,一个劲儿的逼问石采文,究竟是谁让丁原移情别恋。
石采文也没办法,只能说出杨可卿的名字。
谁知石晓晓就跟疯魔了一般,成日里都想着要如何报复杨可卿横刀夺爱之仇,丝毫不见她对丁原有一丝怨言。
石采文在家被烦得够呛,听的次数多了,有时候嘴一快,就说出去了。
沈玉耀明白前因后果后,在心里给杨可卿点了根蜡烛,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至于石晓晓的表现,沈玉耀大抵能明白,在这个太子都是恋爱脑的世界,石晓晓也是个恋爱脑,有什么稀奇的?
或许丁原同样是个恋爱脑呢,明知道自己是寒门,高攀不上杨家贵女,硬是顶着得罪石炳生的压力,为杨可卿守身如玉。
沈玉耀想到这儿,打了个冷颤,被自己的形容词吓得一哆嗦。
这可不兴瞎说,就丁原,还守身如玉?日后有权有势后,恐怕第一个去做情场浪子。
不过石采文的叙述有点儿意思,在这段故事里,她丝毫没有提过有关自身婚事的事情。
要不是从丁三那里知道亲哥都追到玉渡镇来了,沈玉耀还真想不到石采文身上还有故事。
“说来也巧,今日晚膳后,臣女收到了晓晓送来的信,她明日出城来寻臣女,说是要到玉渡镇的灯会上散散心。公主,臣女还未曾回信,您看能不能带上晓晓?”
如果只有石采文在玉渡镇,她当然会同意堂妹过来走走,但现在不一样了,石采文身具陪公主游玩的任务,必须先问问沈玉耀。
沈玉耀点点头,“加个人而已,这倒是无所谓,不过我听说杨大姑娘可还没离开玉渡镇呢,你确定你堂妹是冲着散心来的?”
不是想过来对杨可卿下手吧?
之前刚打过一架,要是石晓晓还过来掺和,那这件事很可能会捅到家长面前。
家长们不知情,小辈们如何闹腾都能归类于玩笑,若是家长知情了,事情就不简单了。
这里所说的“知情”,并不是知道之意,而是让外人看见,他们知道了。
石采文没多想,她一直觉得石晓晓是有贼心没贼胆,而且杨可卿是什么手段?能被石晓晓算计?
杨可卿身为杨家大姑娘,手段可多了去了,石晓晓那些小心思,放杨可卿面前,什么都不是。
沈玉耀见石采文对杨可卿如此有信心,突然有些好奇了。
这对冤家,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最了解对方的人啊。
“我最近手头新得了个名为沙盘的东西,想着等重阳节时,进献给父皇,但那沙盘还不够完善,明日二姑娘可否帮我完善一二?”
沈玉耀很想看看,石采文究竟有几分本事。
她要的可不是宅斗宫斗的本事,而是政斗与军斗。
虽然用沙盘对局,颇有些纸上谈兵的嫌疑,但用作玩乐,也能摸清他人底细。
石采文做事张狂,但很有分寸,她知道她亲手将丁原按地上揍能毫发无损,也知道不能真将丁原给打死,为此惹上麻烦。
“能得公主信赖,臣女必竭尽全力,助公主一臂之力。”石采文正儿八经的说着,眼底却全是笑意。
沈玉耀见此,也轻笑开来,将刚刚出现的不快情绪一扫而光。
两人推杯换盏,喝着小酒,吃着零食,聊着天,不知不觉便夜深了。
第二日,沈玉耀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歪歪斜斜的倒在小塌上,头有些发晕。
她伸手想要揉一下,手碰到了一把肉。
睁眼一看,她手正按在石采文脸上。
两人在小塌上四脚朝天的躺着,姿势很不羁。
沈玉耀本来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她爬起来晃了晃头,想着今日好像要见亲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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