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说父亲姓曲,她是曲家七小姐,大人姓朗,您的侄女怎么自说姓曲啊?”
护卫也是京城人,不隶属于禁军而是属于地方府兵,他对朗沪宁的家庭状况还是挺熟悉的,甚至也知道京城曲家没有一个七小姐。
曲家就剩下一个曲小将军了。
朗沪宁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是谁了!
苍天啊大地啊!终于有人来救他了!
此刻,这个奔四就已经头发稀疏到有些戴不了发冠的工部侍郎,差点儿没哭出来,他可算是等到了救星!
“我有个弟弟入赘曲家了,快快快,快带我去见我的好侄女。”
护卫那一瞬间看朗沪宁的眼神都变了,怪不得大人年纪轻轻能身居要职,原来是因为家里有人去巴结曲家了。
曲家出了个皇后,曲皇后还有太女,眼见曲家就要飞黄腾达,到时候和曲家有关系的朗沪宁,定然也有大好前途!
护卫想着自己还是别随便得罪人,赶忙带着朗沪宁出去了。
沈玉耀想象过见到朗沪宁会是什么模样,或许朗沪宁会很激动,又或者他会说秃噜嘴,让她还得再找个理由。
但是她没想到,朗沪宁出来后看见她,唰的一下眼泪就流出来了。
见他张嘴要喊太女,沈玉耀一个健步冲上去,伸手拉住朗沪宁的胳膊,防止他跪下,同时嘴上喊,“叔父!小七可算是寻到叔父了,叔父,我父亲他,他……”
本来已经喜极而泣的朗沪宁,一听沈玉耀说父亲出事了,吓得脸都白了,难不成陛下出事了?
“我父亲他在外面有了小的,还有比我年纪大的兄长,明明说好日后我招赘在家中服侍二老,现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阿猫阿狗,竟与我相争!叔父,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朗沪宁差点儿没一口气厥过去,吓死了,他刚刚真的以为皇帝出事了啊!
“没事就好,太、我太久没见过他们了,还真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你放心,没人能跟你争。”
太女之位已经板上钉钉,放一年前,太子和申王暗中较劲的时候,谁能想到最后竟会出个太女。
真是不到最后,不知道花落谁家。
沈玉耀见朗沪宁配合她演戏,满意的松开了手,朗沪宁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肩膀,咧了下嘴。
太女这力气,委实是有点大啊。
“既然曲姑娘已经安全到了,那三娘就领众弟兄回去了。”
邢三娘见曲七要寻的叔父亲自迎出来,还感情真挚的冲着曲七流眼泪,这下是真的相信沈玉耀是来探亲的了。
所以干脆利落的就要告辞。
“诶!邢姑娘,既然你为我布了一桌好菜,我该还你一桌才是。来都来了,不如大家留下来吃一顿吧,叔父一定会很乐意帮我招待你们的,对吧,叔父?”
沈玉耀每喊一次“叔父”,朗沪宁都身体都会颤抖一次,被沈玉耀这样一问,他勉强挤出个笑容,连连点头。
“不了,这边是重地,不能随便落脚,改天吧。”
邢三娘感觉宴无好宴,想要走。
“叔父,我路上认识了这位女侠,十分投缘,想要留她一顿饭。”
沈玉耀这么一说,朗沪宁明白了,赶紧给周遭的护卫使眼色,让他们将人围起来别放走。
那些护卫训练有素,马上就围了上去。
见自己带的人都被围起来了,邢三娘脸色阴沉下来,她盯着沈玉耀就像是丛林里埋伏猎物的豹子,眼神凶狠,充满野性。
“曲姑娘是想要强留我?”
“只是想略尽地主之谊,就像之前邢姑娘做的一样,而且还有一些事想要问问邢姑娘。”
沈玉耀对上邢三娘的眼睛,谈笑间丝毫不退。
邢三娘能感觉到她手下人有些慌张,毕竟周遭围着他们的是正规的朝廷兵,不是什么歪瓜裂枣。
她用舌头顶了下上颚,倏然一笑,“小千金相邀,岂能辜负啊?”
她倒要看看,这个路上劫下来的千金小姐,是想干什么。
“三姐,要不要我们找机会,回去通知老大。”
下属上前,小声问道。
邢三娘摇摇头,“进去该吃吃该喝喝,她不会动手杀人。”
从始至终,那位曲七姑娘,对她都只有淡淡的欣赏,没有一丝恶意。
邢三娘嘴上说这位曲七姑娘不会将她如何,实际上心里也没什么底。
本来她以为对方就是只可爱小白兔,没想到啊,小白兔一到地方就掀开了裹着的皮,露出了底下大灰狼的样子。
“邢姑娘莫要担心,我真的只是有些事情要问问你,没有别的想法。”沈玉耀笑着请邢三娘入座。
她们一行人已经从门口转移到屋里了,一离开护卫的视线,朗沪宁就迫不及待的往后退,走在了沈玉耀的身后,显然是以沈玉耀为主。
邢三娘看出这个动作隐藏的含义,望向沈玉耀的眼神都带了三分探究。
“你究竟是什么人?”
绝对不可能是什么见鬼的探亲千金小姐。
朗沪宁是何人,邢三娘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这造船厂的护卫,那是一群眼高于顶的家伙。
能让这些家伙如此的尊敬,朗沪宁的来头绝对小不了。
而能让朗沪宁认下侄女身份,还以她为主,这位曲七姑娘的来头只会更大。
邢三娘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她阻止老大后,就应该让来路不明的一行人赶紧走,别停留。
她留这些人干什么,真是吃力不讨好,还惹了一身骚。
邢三娘肠子都悔青了。
沈玉耀不懂读心术,但是看邢三娘的表情,她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遂而笑道:“邢姑娘,当真不用如此紧张,我保证不会害你,甚至如果你们配合的积极,还会送你们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如何?”
沈玉耀不太懂怎么收心腹手下,但是她懂人心。
她知道人是目的性很强的生物,每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中生存,生来都会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们要过的更好。
过得更好的前提,自然就是人要有出路。
有出路才能有未来。
邢三娘所在的邢家庄,没有什么未来的。
拦路抢劫能有什么未来可言,眼下看着还行,实际上过的都是朝不保夕的生活,这里毕竟是京城脚下,即便官府一时片刻能被蒙骗过去,容忍这些土匪的存在,但难道会一直当睁眼瞎吗?
不可能的。
当然,如果上位的皇帝成日里想着怎么让自己过的舒心,只想当个昏君,那天下都要乱了,谁还会管这么点儿小事。
可不管是当今皇帝,还是下一任皇帝,也就是沈玉耀,皆非昏庸君主。
这本来就是一场死局了。
沈玉耀早就将这些考虑好,邢三娘她不是个蠢笨之人,相反,她十分的聪明,能在小小的农庄以女子之身打拼出来,她在文武上的天赋极强。
所以沈玉耀短时间门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她想必早就已经想到了。
正是因为早就想到,所以邢三娘对沈玉耀的话嗤之以鼻。
“什么光明的前途,难不成就是变成朝廷的走狗,日后摇尾乞怜的过活?若真是如此,那我宁愿一辈子都在邢家庄呆着。”
更好的生活,邢三娘当然想要,但她更想要自由。
“那如果我说,我可以给你想要的自由呢?”
“只要你能让我过得舒心如意,我什么都能听你的!”
邢三娘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的想法摆在这儿。
沈玉耀满意了,她果然没看错邢三娘!
“好!你……”沈玉耀当即就想让邢三娘进军队学习,但是冷不丁她想起来了。
她出宫不是为了忽悠劳动力的,是为了解决造船厂的问题。
“你出去好好吃一顿吧,这一路上辛苦你了,等之后我会让于三去找你。”
沈玉耀将此事暂时押后,邢三娘没看出来什么端倪,早一点晚一点她其实无所谓。
晚点儿更好,她还能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
“可以!”邢三娘转身就走,这一转身就对上了朗沪宁那盛满不满的目光,她诧异的后仰了下身子,“这位大人,何故用此目光盯着我啊?”
何故?你对着太女如此随意无礼,还问我是何故!
朗沪宁见过胆子大的,但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
这要是在京城,在皇宫,邢三娘就算是一只猫妖,有九条命,她都得死的透透的!
“没事,邢姑娘是吧?这边走,你的弟兄们都在食堂吃饭。”
“食堂?”邢三娘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有些好奇,于是她没有再继续问朗沪宁是不是对她有意见,要不要打一架之类的话,转身跟着朗沪宁叫来的护卫走了。
等人都走干净,元石陆从外面进了屋。
他进来是想要跟沈玉耀打小报告,虽说进军营和地方府兵不是一个体系,但大家本质上都是当兵的。
这个造船厂的护卫,可都是当初兵部的人拍着胸脯说,他们吩咐底下精挑细选出来的。
结果呢?站没站样,懒散邋遢,好好的一个兵,愣是吃的腰肥肚圆,猪头大耳的,谁家兵是这副模样!
结果元石陆前脚刚踏进来,就看到工部侍郎朗沪宁跪地呜呜大哭,那模样这叫个凄凉可怜。
呃,他是不是应该退出去?
元石陆觉得身为同僚,遇见这种尴尬的场面,他应该保持同僚情谊,装作没看见,避免让朗沪宁羞愧难当。
但是朗沪宁并不觉得自己所做有什么好避开的,甚至他在看见蹑手蹑脚想要走出去的元石陆时,还哭嚎了一声。
“元统领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我今年才三十九,我还不想死啊!”
“朗大人是朝廷命官,还是一部侍郎,身份非比寻常,谁死您都不可能死。”元石陆都被点名了,只能硬着头皮留下来,然后再硬着头皮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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