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嚷嚷着要让皇帝将好官石炳生给放了的百姓,在听完圣旨后,话锋一转,直接开始歌颂皇帝真的十分的仁德。
石炳生犯了那么大的错,皇帝没有杀他,只是将他革职。
却不知道,这件事里,石炳生已经失去了所有,他没了功名,也没了名声。
因为皇帝将他直接钉死在了耻辱柱上,他没有管理好石家,没能做到明察秋毫,给整个石家带去了难以磨灭的耻辱。
圣旨下达的第二天,之前在京城中到处宣扬的声音就不见了。
以后也不会再出现。
短短四五天,舆论大反转,沈玉耀看了一场皇帝布置的杀局,皇帝的对手,想要捞一把石炳生的人,输的遍体鳞伤。
石采文用去合川为代价,求她不要让石家沦落到郑家一样的下场。
沈玉耀做到了,当时她还觉得石采文想太多,石炳生犯得那点儿事,怎么可能跟郑家比。
她同样想过皇帝可能会鸟尽弓藏,但她没想到,后续会发生这么多事。
沈玉耀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朝堂上的大臣,他们是被裹挟着前进的。
很多时候,他们做的事情不是他们自身意愿,而是一个利益群体的意志。
就好像此次石炳生的事情,若光是石炳生自己,他肯定不会煽动百姓。
他既然选择直接将石晓晓爆出来,那就是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不打算挣扎了。
是外面的人在自作主张想要帮他,结果弄巧成拙。
一切尘埃落定,沈玉耀再次站在了皇帝面前,皇帝又问她,“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皇帝希望沈玉耀能明白下手要狠,手下留情会后患无穷的道理。
“按照父皇的旨意便是。”
“你觉得不好?”
皇帝有些惊讶,他还以为看到有人煽动民意,逼迫君主的时候,沈玉耀会很不高兴。
没有人喜欢被别人教做事,更不要说还是被别人强逼着按照他人的想法去做事。
为帝者更是如此,说一不二的皇帝,更不可能任由一群不敢露头的鼠辈指挥。
但是沈玉耀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还觉得他做的不太对?
沈玉耀点点头,“利用百姓的人,不止是对方。”
皇帝不也在煽动民意吗?只不过他用的方法更加光明正大。
从始至终凑没有人真的在乎过百姓的想法是什么,贵人们只知道,自己需要百姓们想什么。
如此肆意妄为的操控百姓,让百姓如同傻子一样,在他人划出的范围里打转,沈玉耀看了很不舒服。
皇帝眯着眼,看了沈玉耀一会儿,最后叹口气,“玉阳,你会被百姓拥护,但你永远不是一个好皇帝,也不会成为让人交口称赞的皇帝。”
因为沈玉耀的想法,和大多数高官显贵格格不入。
她竟然,会将自己放在百姓的位置。
要不是确定沈玉耀没被人冒名顶替,皇帝几乎都要以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真正的沈玉耀,而是一个原本是平民的人。
沈玉耀沉默了,如果将百姓视作棋子,视作可以随意摆布的宠物,才能做一个好皇帝。
那她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合格的皇帝。
“但父皇很欣慰,玉阳,你很好。”
皇帝笑了,如果每一个继任者都只走前人走过的路,那就是无能之君。
因为没有自己的脑子,那迟早会被大臣架空,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的人,如何拥有明确的目标,去治理整个国家。
“但你要记得,治大国如烹小鲜,一定要谋定后动,逐步施为,切忌急躁冒进,不然则如空中楼阁,毫无根基,轰然倒塌。”
皇帝什么都不担心,就是担心沈玉耀步子迈得太快,沈玉耀的脑海里有太多新奇的东西了,她对这个国家有很多很多的期望,恨不得马上实现。
但这么大一个国家,哪儿能说动就动啊。
每一次大动作,都意味着死亡与新生。
沈玉耀直视皇帝满是期待的眼眸,重重点头,她已经明白了,为君之道究竟该怎么走。
皇帝欣慰的笑了,他眼角的皱眉已经很明显,眉间门更是有了深深的两道印记,整夜不眠导致他眼下青黑一片,食欲不振让他变得瘦弱惨白。
他身上已经有了沉沉暮气,就像是生命力即将耗尽的朽木,很快就会失去最后的光泽。
新阳元年,四月初一,新船建成,工部侍郎朗沪宁上书,请太女莅临造船厂,观海船出海。
沈玉耀允,初三日,携禁军三百余名,宫人数十人,以及属官一人,至芦苇县。
自从被沈玉耀带到京城,就在石家成日里读书习字的邢三娘,一直到石家骤然轰塌都还处于懵懂状态中。
等她适应了京城一个大官被革职的消息后,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东宫属官。
她竟然就从一个乡下土匪,变成了人人艳羡的东宫属官,直接效命于太女殿下了!
那位曲七姑娘是真的没有骗她,她到京城去,有大造化啊!
出行第一日,邢三娘就耐不住的炮去找曲七姑娘,她想着曲七姑娘上次就负责去造船厂,这次肯定也会去!
然后就被一脸无语的元石陆,带到了太女车辇前。
“殿下,邢教习寻您,末将已经将人领来了。”
东宫一个平平无奇的武学教习,从七品,这就是现在邢三娘的官位。
若不是因为邢三娘是沈玉耀看重的人,再加上曾经教过邢三娘几日,元石陆肯定会直呼其名,而非以职位相称。
毕竟从七品到正三品,中间门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的多。
于三打开车门,掀开车帘,看了眼一脸迷茫的邢三娘,点点头,“殿下让她上来。”
于三怎么在这儿?难道于三其实是殿下的婢女,上次跟着曲七姑娘,是殿下的意思?
邢三娘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因为她想到了一个让她不敢相信的可能。
那就是,曲七姑娘就是太女殿下!
而她,入京一个月,丝毫没有发现此事!
等邢三娘上车,发现熟悉的“曲七姑娘”坐在软塌上看着她时,邢三娘心里一惊。
她是真的傻!
邢三娘可算明白,为什么每次她跟石二小姐打听曲七姑娘的事时,石二小姐都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了。
可恶!就不能有个人提前告诉她吗!
也怪她一心就知道努力学习,早日入太女殿下的眼,竟然完全没有想过去外面打听一下,曲家有没有七小姐!
“我、不是,末将!末将见过太女殿下!”
邢三娘说完话后,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平常嘴不是挺利索吗?今天为什么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结巴!
啊啊啊本来一直没有认出太女就已经很蠢了,在太女面前还如此表现,简直就是蠢到家了啊!
邢三娘但凡以前学过遁地的本领,此刻就已经钻入地里,不出来了。
“不必紧张,免礼,坐下吧。”
沈玉耀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空座,邢三娘抬头看了眼,小心翼翼谢过,坐了上去。
但只沾了个边,根本不敢坐实,生怕自己行为粗鲁,冒犯太女。
“这段时间,腰伤养好了吗?”
沈玉耀还记得一月前,邢三娘勇猛杀敌,结果抻着腰的事情。
“回殿下,那点儿小伤早就好利索了!”
邢三娘哈哈一笑,那些伤在芦苇县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到了京城后,她几乎是直接开始学习的。
学习文治,学习武功。
“那便好,此次去造船厂,孤有些事情要交托三娘,不知三娘能否做到?”
沈玉耀将人叫过来,当然不可能只是简单的叙叙旧,她是打算给邢三娘透个底。
一听有任务,邢三娘立刻就来了精神,她跟在沈玉耀身边,不就是想给自己未来谋个出路吗!
“殿下尽管吩咐,末将定会竭尽全力!”
“好,三娘会水,那不知可能于船上出行?”
有些人会游泳,但也会晕船,所以沈玉耀先问一句。
如果邢三娘晕船,那就有点儿麻烦了。
好在邢三娘直接说,自己在船上如履平地!
“殿下,末将自小就是在船上长大的,末将的父母曾是渔家。”
从远处被迁过来的邢家庄,每一个人曾经都有一艘小渔船,他们几乎就在渔船上生活。
“那三娘可愿意随大船出海,于船上学习领兵,巡视我大庄海域?”
沈玉耀复问,吐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在一旁听着的于三闻言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眼对面懵懂的邢三娘。
于三是万万没想到,沈玉耀当初将邢三娘收入麾下,竟然是想要将邢三娘训练成海军!
这也太疯狂了,不说一般出海的大船根本就不要女人登船,就说海军,大庄哪儿来的海军!
“出海巡视?殿下当真要用末将吗!”
这条消息带给于三的是惊讶,带给邢三娘的则是满满的惊喜!
她从前哪儿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在大海上领兵作战啊!而且还是将领,一介平民出身,竟还能做个海军将领了!
当真是世事无常,令人难以预料。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