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已经挂了一段时间。
正值午餐时间,大街上熙熙攘攘。五条悟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耳边是人类的欢声笑语,鼻尖是周边小店里传出的美食香味。
本该是一个美妙的午休时光,他却愣在了原地。
讨厌他的言语五条悟并不陌生,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说什么不想再见到他,五条悟一定会故意在那人面前踩蚂蚁来回走,气死他。
可那番话从月见里口中说出,无敌的五条悟竟然有点不知所措。
月见里半梦半醒睡了一个回笼觉,梦里依旧是挥不去的,反反复复的,十年前的圣诞傍晚。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出现五条悟的声音。
再度从无穷无尽的噩梦中挣脱出来,月见里发现枕头和被褥都有些湿。她抬手抹了抹眼角,然后坐起身。
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父亲。
月见里苍介推掉下午的会议和晚上的应酬赶回家,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口就一直愁眉不展地坐在奈奈床边。见她醒了,神色稍稍收敛。
“奈奈酱,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傍晚时分,医生熟练地给月见里配了药,而后温声细语地陪她聊了会儿天。但眼前的少女有一言没一语地回应着,满脸疲态,他也就不再试图让她主动说些什么。
从困扰的情绪里缓解出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整整三天,月见里家没有任何访客,也没有公事来打扰月见里苍介。父女两人就像是在繁忙中抽了点时间放了个假。
“如果妈妈还活着,你们现在还会在一起吗?”
月见里喝了一口热粥,随口一问。商圈里的男女关系素来复杂,她从小耳融目染惯了,并没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幻想。
月见里苍介吃早饭的动作愣了愣,不确定地看向身边提问的奈奈。
“爸爸是怎么认识妈妈的?”已然从男人眼里看到答案的月见里不再追问,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那是二十多年前在意大利了。”月见里苍介倏尔一笑,初遇的画面很美,回忆起来依然怦然心动。“琴美在米开朗基罗广场写生。我受邀去参观美术展,一回头就看到了她。”
金发碧眸,瓷白无暇的脸,和小时候绘本里的漂亮洋娃娃一样。
爱情是一种奇怪的事。你不能保证自己多年后依然深爱,但乍见之欢的心绪无论回忆几次都仿佛昨日。
“印象中,你们好像都没怎么吵过架。”
月见里苍介是标准的商人,那些年还是各大财团的领头羊,整天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森琴美则是自由的艺术家,经常带着奈奈满世界飞,看艺术展,听音乐会或是举办个人美术展。想吵架估计也找不到人。
月见里苍介不知道怎么了,向来回避谈及母亲的奈奈,今天居然对父母的爱情过往产生了兴趣。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轻笑出声。
“那是因为琴美她啊,只要一生气就不理人或者直接玩消失。这点小脾气上,奈奈倒是和妈妈很像。”
月见里也笑了。“这样吗。”
用完餐回到自己房间的月见里,给那支消音了三天的手机充上电然后开机。信号反应了一会儿,收件箱里跳了几十封邮件。
……
她还是头一回在“消失”几天后收到那么多信息。
有大河的、春绯的、镜夜学长的……大河和镜夜基本猜到了怎么回事,所以最后一封短信内容出奇的相似。
「心情好点回个电话哦,奈奈。」
春绯应该也从镜夜学长那边得知了一些消息,所以没有再问她明天的课要不要来,今天的笔记和讲义都有给月见里保留一份。
月见里依次给他们回了信息和电话。
最后是那个轰炸了收件箱的五条悟。
爸爸说得没错,她和母亲一样,属于生气后就不爱说话拒绝沟通的类型。
每一次的“好”和“没关系”,其实她都有在生气,只是被另一种名为“自尊心”的情绪盖过了而已。月见里强迫自己不去介意,只是单纯想否认自己喜欢那个少年罢了。
那张亲吻的八卦照就像是一阵飓风,将她自以为掩盖得很完美的,自欺欺人的情绪彻底曝光。
月见里没有看完五条悟的短信,直接拨了电话。对面几乎是立刻接起。
“奈奈?”
“悟君周末有空吗?”月见里站在窗边,伸手擦掉一些玻璃上的雾气,而后透过那一小块望向院子里艳色的杜鹃花。
“有。你身体……好点吗。”
“嗯,已经没事了。”月见里没有解释前几天发生了什么,轻叹一口气后继续说道:“那我们周末见一面吧。”
月见里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五条悟想起那两张演唱会票于是问她想不想看trapnest的演唱会。他记得上一次在章鱼烧店里,她好像一下就听出了这个乐队的歌。
在听到trapnest的队名时,月见里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
就这样吧,再继续下去就不体面了。起码不体面的模样不能被看到。那些小三小四为了一个男人身边位置抢得自尊全无的模样,她也是见了不少的。
月见里从记事起就认为那样的行为很傻。
“好,那周六东京巨蛋见。”
挂了电话,月见里推开窗户,笑盈盈地看着院子里正在修剪枝丫的佣人。今年的杜鹃花开得尤其漂亮,不知道是不是雪融之后苍茫一片的世界凸显了它的俏丽。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