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岚抬起头,“凭什么?我就是觉得凭什么?他什么都没做,我妈到死还在想他,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冯宁承指节泛白,垂眸道:“你不需要为他们做什么,这些已经够了。”
“可我妈还是没能留下来。”
程岚从他怀里站起身,缓缓道:“她最后那段时间,我也没能陪在她身边。她断气的时候……我在凑手术费,所以她就那样孤零零地走了。”
他接到医院病危通知的时候正在陪客人,客人喝多了正上头,拦着他不让走。程岚只好向经理请假,可对方却用提成要挟,程岚只好又等了两个多小时。
等他赶到医院,他妈已经断气了。记忆中花朵般的的女人枯萎成了一截木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不管程岚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了。
冯宁承的手垂在身侧,他不敢动,又害怕程岚看出任何异样,只是站在他身边,没有出声。
“所以我不可能原谅他的。”
程岚抹了把脸,侧过头,不想让冯宁承看见他此刻的表情,哑声道:“我今天答应见他,也只是因为他说,我妈在死前给我留了东西。”
他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下去,程岚已经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了。那些钱从来就不是给程德文的,如果有了那笔钱,程岚就不需要拼了命地去打工,他就能好好照顾她了。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如果有了这笔钱,他说不定还能再见到妈妈。
妈妈也是这么想的吗?她怕留给自己的这笔钱最后花在她身上,她一定害怕,所以才会交给程德文这个人渣。因为除了自己,她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了。
冯宁承看着他,“你得好好活着。”
“当然了,我肯定会好好活着的。”程岚抬起头,声音压得很低,“我不仅要活着,我还要活出个人样给她看。”
冯宁承笑了笑,程岚说完才觉得不好意思,靠着墙叹了口气,“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苦日子过完就是好日子,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毕竟不会再比以前更差。”
他说完又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冯宁承,说道:“不对,那段时间也不是苦日子,明明你一直在我身边。”
这晚程岚被折腾到失去意识。程岚止不住地哭,冯宁承就一遍遍地吻去他的眼泪。
直至深夜,程岚才疲惫地睡去,脸上满是泪痕,而等他睡着后,冯宁承却起身下了床。他穿上裤子,小心地离开了卧室,一个人走到阳台上,点了支烟。
尽管程岚隐去了故事的时间,但冯宁承也大概猜到了。
分手那年,冯宁承被强烈的报复欲支配了。他恨程岚就这样把他甩了,恨他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给他。可他又不能抽身,他又无法不去在意程岚的消息,他的念头只有一个——他要毁了程岚。
他亲手斩断了程岚的梦想,亲眼目睹他痛苦挣扎,让他永远无法翻身。
烟灰落在手背上,冯宁承面无表情地将灰烬抖落,任由指尖的香烟燃烧。
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程岚知道。冯宁承的生命里再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而他已经忘记上一次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与程岚分手,又或许是再见到程岚,却不知道怎样面对他用对待陌生人的目光看向自己。
不熟勿扰
正式的杀青宴那天,孟溪抱着程岚和楚潇不肯撒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楚潇也一改往日的冷静形象,喝得有些醉,坐在孟溪身边与他说着话。
财大气粗的剧组包下了酒店的一到五层,饭局上气氛轻松,爱丽丝拉着程岚认识了几位投资商,这明晃晃的偏心让唐华没忍住发了疯。
主演们都坐一起,程岚敬完酒回来,却被唐华泼了一身红酒。对方很不好意思地站起身,伸手把他西装上的酒渍抹得更乱,说道:“程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我手滑了。”
程岚后退半步,笑着脱下外套,说道:“没关系,我回房间换件衣服就好。”
衬衫里被浸湿了,布料压在胸口,黏腻的触感让程岚在心里把唐华骂了八百遍,脸上却一点怒意也瞧不出来。
他不想引人注目,可两人之间动静不小,眼见已经有人要往这儿围过来,程岚向唐华打了声招呼,转身走了。
离开宴会厅,程岚乘电梯上了四楼,回房间洗了澡,换了身衣服。
他这次没穿正装,而是换了件贴身的高领毛衣,胸膛微微鼓起,腰部的设计收得恰到好处。他随意套了件黑色长裤便出门去了,但没回宴会厅,暖气太充足,里面的空气难免浑浊,程岚担心自己被憋死,打算找个能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
他上了顶楼,听孟溪说这家酒店有个非常漂亮的露天花园。程岚走出电梯,穿过吧台,看见一扇玻璃门,推门走了出去。
花园不大,以至于程岚一眼就看到了秋千上的人。温黄色的圆灯嵌在地里,透过地板的反射照明,只能照亮跟前的小路。
四周都是植物,留出一条小径供人行走。程岚不太会认花草,但似乎闻到了茉莉花的味道。他还没来得及去想这个天气为什么会有茉莉,秋千上的人便回过了头。
“他们都在找你呢,你一个人躲在这里不好吧,导演。”
池远霁抓着秋千,等程岚走到跟前,才道:“太多人了。”
程岚坐到他身边,秋千被压得荡了两下,程岚脚尖踩着地面,秋千才停住了。
草木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