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心虚的。
但是,但是!
但是任克明那人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醋坛子成精啊!
别说和别人握手了。
黎昌现在都还记得之前英国那次,他不过就是在楼梯前多看了眼那个侍应生,任克明就应激了。
当时那眼神冷得,现在黎昌回忆起来都觉得心上发冰。
经纪人当然不清楚任克明有多能折腾,只是知道他对黎昌的占有欲已经快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
“这,怎么办?”她无措。
事已至此,黎昌只能摇摇头:“没事,姐你不用担心。”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任克明那个神经病,他要生气就生气去吧。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冷战!自己才不会顺着他去哄他。
黎昌特小声地哼了一声,重新往化妆间走。
走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
回头对经纪人说:
“他要是问你什么,你就让他直接来找我。”
这句话,是有那么点一语成谶在的。
因为话说完没半个点,任克明的电话就找上门来了——
没找经纪人,直接打给的黎昌。
当时黎昌刚在化妆师的帮助下卸完妆, 换好衣服后在笨手笨脚地擦脸。
有上次收到任克明消息的前车之鉴,他的手机都放在经纪人那里保管。
于是当经纪人忽然惊着神色递手机过来时,黎昌表面神色不改地接过,都没看屏幕一眼, 但心底已经知道这是任克明的电话了。
他站起身走到房间的角落。
盯着屏幕上的“老公”二字看了几秒, 深呼吸一口——
发疯也别理他, 别哄他, 不准顺着他。
冷战,冷战, 冷战。
终于按下接听。
“喂。”
——黎昌说话时望向窗外,刻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一出声却把自己先吓了跳。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低沉的音色, 压低后自然而然添上气音。
光听一个字就能听出来勉强和不开心。
任克明那边听见他的声音, 似乎顿了下。
两三秒后。
“黎昌。”
他轻轻唤了一声。
他的嗓音隔着电话线传来,有种熟悉的沙哑, 却又温和。
黎昌闻声,眼睑很迅速地抬了下。
是他听错了吗?
任克明他, 好像没有在生气。
“……干嘛。”他硬硬地开口,手随之攀上窗户边的护栏。
不管生气没生气, 反正在冷战。
自己气势不能输。
况且既然没生气, 那就是没吃那个握手的醋。不聊那个, 那自己也更没什么好心虚的了。
然而下一秒,听筒却传来任克明的话——
“视频我看到了。”
还是刚刚那种语气,但这句话没带什么情感。
黎昌怔了下。
沉默几秒,他问:
“所以呢。”
发都发过去了, 本来也没指望你没看到。
对面却没再回复。
黎昌等着回答,抓着护栏的手指不自禁就抠了抠。
铁质的护栏被他抠出空腔声, 在静谧中很是突兀。
他回神般地收手,率先开口:
“你看到就看到了,要生气就生气,我也没干什么,只是和同事握了个手,你——”
“抱歉。”对面忽然说。
黎昌话头猛然止住。
“……啊?”
任克明没有停顿,继续说:“抱歉,是我错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并不是刻意放小,就是正常的音量。
只是语调过于和缓,清清冷冷,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也许是因为,这本就是一场出乎意料的妥协。
黎昌眼睫微动,握着手机的手指不禁收紧。
任克明……是在道歉?
他说抱歉。
他说他错了。
没说错在哪,但黎昌知道他在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为今天的这个握手视频,也不是为黎昌这两天的单方面冷战。
为的,其实是四天前东郊宅子的那场分别。
是他说“我只是不信我自己”的,那场分别。
是他拒绝自己的低头,然后转身离去的,那场分别。
可此时此刻。
此时此刻,他的头分明比那时的自己伏得还要低。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在当时就接受自己的低头呢?
为什么非要事后再反过来向自己妥协。
黎昌的眼睫抬了,重新落出窗外。
冬日阴沉的天空,演播大楼临河,模模糊糊几点水鸟贴着水面飞行。
与那冰冷的河流将贴未贴。
黎昌看着寂静的河面,想象着那下方流动的湍急。
他突然觉得那种湍急就像任克明一样。
任克明为什么总能够这么轻易说出对不起。
总能这么轻易低头。
明明不是。
他明明很骄傲。
说得过分一点,他明明死要面子。
他闷骚,嘴硬,除了发疯,除了暧昧的床。事之外,很多时候都像没有发音器官一样闭着唇不说话。
可是他又会向自己低头。
草木谷